臨近淩晨兩點,溫璨悠悠轉醒。
她大腦宕機了幾秒,盯着帳篷頂部呆滞,才意識到自己在沙發上睡着了。揉揉酸澀的眼睛,溫璨輕輕翻了個身,感覺骨骼咔咔作響。
沙發果然還是不好睡的。
夜裡幽靜,不久前似乎又下起了小雪,地面濕漉漉的。閑逛的人們早早躲進帳篷裡避雪,在閑适中進入夢鄉。此刻雪已落停,外頭靜悄悄一片,什麼聲音也聽不見。
溫璨起身,回頭看了一眼溫思邈,仍在熟睡中。
看來明早看日出起不來的人要成她了。
她無聲微笑,覺得有點困,但又不太想睡。
在沙發上找了半天才看見自己的手機,隻剩一點電了,臨近關機邊緣。溫璨彎腰把它拾起,第一件事是下意識地去看微信。
宋清闌還是沒有回複她幾個小時前發的消息。
有必要氣這麼久嗎,溫璨腹诽。
眼不見心不煩,她直接關掉手機,一把撈起之前買的厚毯子 ,裹在身上出去了。
外面風聲獵獵,好在已經沒下雪了。漆黑将所有可視物盡數吞沒,隻餘下幾盞微弱的燈光,零星點綴在寂寂營地中。
溫璨在帳篷前的木質平台上坐下,她借着毛毯擋風,微微眯起眼眺望遠方。
這種景緻對她來說也是極難得的,在城區市區裡很少能看見。溫璨親近大自然,那種沐浴在風和草樹之間的感覺讓她覺得自由而毫無拘束,她享受每一份新鮮的空氣。
溫璨深呼吸,在這種環境下,她總是覺得心靈無比純淨,人也變得平和起來。
她雙臂環着膝,冰涼的臉頰貼靠上去,窩成一小團靜靜坐着。
目光在虛空中掃過,隻有幾個人還和她一樣待在外面,但大多數都聚在一起,看起來是集體式的熬夜。她不禁心生羨慕,在獨自一人的夜裡又少有地被寂寞淹沒。
疲憊的眼睛注視着一切,她沉浸在神思中,忽而捕捉到某個人的身影。
單純随便一瞟,就瞧見隔着不到50米的帳篷處,宋清闌赫然端坐在平台上。
溫璨平息下去的那股氣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又洶湧咆哮着燃燒起來,她幾乎沒經過思考,直接雙腳落地,氣勢洶洶地向宋清闌走過去。
不被回消息的氣憤已經取代過之前的窘然,大概是睡了一覺還沒清醒,她腦子一熱就去找他了。
再一熱,她就站在他面前了。
“你為什麼不回我消息?”其實直來直往是溫璨一向的社交準則,然而不知道為何,幾次在宋清闌這失了效。
如今她終于沒忍住暴露本性,直截了當地就把埋藏在心底的問題抛給他。
“我不就是客氣一下說我們本來隻是初中同學嗎,我想着萬一你其實沒把我當朋友呢,那我在你面前那樣說豈不是很自作多情。”溫璨嘴說得都要冒煙了,還是不解氣,“你有什麼好生氣的,說不理人就不理人,我哪裡讓你不順心了?”
她一口氣說完這些所有,才發覺宋清闌一直在看着她。
他坐她站,平台還是有些高度,旁邊有短階梯上下。宋清闌就這樣微微仰着頭,沉靜的眼神落在她泛着紅暈的臉上,他這次爬山沒戴眼鏡,硬朗的眉眼顯出點似有若無的疏離。
而他始終保持着如此仰望的姿态,像是早就習慣這樣做。
這讓溫璨覺得陌生。
“你怎麼不說話?”她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咬牙切齒地問。
兩人的視線大膽地交織在一起,誰也不讓不退。
溫璨耐心告罄:“宋清闌,說話。”
“沒。”他終于開口,淺色的瞳忽閃一下。
隻是你突然出現在面前,覺得很不真實。
但宋清闌沒把後半句說出口,那個單字僅僅是回複“我哪裡讓你不順心了”這個問題。他話音一落,便微微側過臉去,結束了這場僵持的戰鬥。
溫璨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但聽見他輕聲一個“沒”,心裡的氣又去了大半。
于是她沉了口氣,一股腦在他身旁坐下。
直到這時,他們的肩膀隻隔着幾厘米的距離,甚至能聞見彼此身上的氣息,溫璨上頭的大腦才像被兜頭澆了盆冷水似的冷靜下來。
方才所有那些雄赳赳氣昂昂都偃旗息鼓,她态度軟下來,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溫璨心裡覺得丢人,剛剛什麼都沒管,就沖動跑到他面前說那些話,蠢死了。
“宋清闌。”她靜了片刻,出聲喊他。
“嗯?”
“我命令你現在就忘掉我剛剛說的所有話。”溫璨埋着頭有點艱難地說。
空氣又凝固住了,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溫璨聽到了一陣促狹的笑聲。
她咬着唇肉,側頭去看宋清闌時,撞進了一片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