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璨小心翼翼地踩上闆磚,伸手握住欄杆的時候,不由慶幸自己今天穿的是平底運動鞋。她腳一蹬,往杆子上借力,意外輕松地翻了過去。
轉了個身,溫璨再抓着杆子緩慢地向下挪。她向下看了一眼距離,輕盈地跳落在草地上,拍拍掌心的灰。
于是就這麼和宋清闌隔着欄杆一裡一外地對視着。
“還挺簡單的,”溫璨說,“你快進來。”
宋清闌輕應,憑着身高優勢,長腿踩着磚,三下五除二就翻了進來。他穿着短袖白襯衫,裸露在外的小臂線條流暢,皮膚冷白,淺色的青筋脈絡随着動作發力隐隐凸起。
溫璨再一回神,宋清闌已經站在她身前。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見男人緩緩蹲下身去,單膝跪地。
溫璨一驚,下一刻,小腿被他掌心的溫度燙到——
宋清闌握住她靠近腳腕的位置,從口袋裡抽出一包濕巾,單手取出了片。随後,緩緩在她膝蓋上擦拭,輕柔耐心。
欄杆算不上幹淨,那裡方才在翻牆過程中蹭了些陳年老灰,仔細看還有點兒泛紅。
溫璨的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喉嚨發緊,手指在身側下意識蜷起。
“你……”
從這個角度俯視,隻能瞧見宋清闌的發頂,還有他眼鏡後濃密的長睫。旋即,這人微微仰頭,眼皮掀起,淺眸迎着日光直直望過來。
隻幾秒,又垂下目光。
溫璨抿唇,見他手上動作沒停,擦得很仔細。不過片刻,宋清闌重新站起身。
他掃視一圈,找到垃圾桶,提步過去把用過的濕巾丢了。
溫璨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站在原地,聽見他的腳步聲才回過身,整個人顯得有些呆滞。
“手。”宋清闌低聲說。
“嗯?”溫璨不明所以地擡眸。
手腕被他一把拉過,手心朝上擡起。
宋清闌的手這會兒則沒剛才那麼燙了,透着絲涼意,還略略潮濕。
溫璨了然,他應該已經把手清理幹淨了。
但那手指圈着她,烙在皮膚上,還是令她有種說不出的燒灼感。
宋清闌再次抽出一張濕巾,慢條斯理地給她擦手,過程中一言不發。
兩人借着植物園中樹葉的遮擋,在角落裡無聲相伴。正午的陽光被葉子過濾後,細細碎碎地漏下來,形成光圈落在腳邊。
宋清闌力度很輕,長指隔着冰涼的濕巾,撫過她掌心,捏過她指尖,緩慢又磨人。
溫璨不懂怎麼有人擦個手都能擦得這麼暧昧不清,她在抑制不住的心跳裡輕聲說:“你好了沒。”
“沒。”
宋清闌在間隙裡瞥她一眼,答了句,忽而扯唇輕笑。
“服務還滿意麼?”
溫璨腦子裡轟地一聲炸開,面色卻不改。
調整了一下呼吸,她波瀾不驚地順着他的話答:“還不錯。”
四下俱寂。
甚至能聽見模糊不清的鳥鳴聲。
宋清闌服務态度極好地伺候完她,和先前一樣走過去丢垃圾,溫璨就一步一步跟着他。
“我們去哪兒?”她已經平複得差不多,探頭問。
“不是吃飯?”宋清闌說。
哦,被那麼一搞,她差點忘了肚子還餓着。
以溫璨僅有的一次在學校食堂吃飯的記憶來說,飯菜的味道怎麼樣她已經記不清了。但她也不是太擔心,溫璨在吃這方面向來沒什麼講究,尤其這幾年工作之後。
有時候太忙,她都是随便湊合。
順着植物園的小徑往外走,出口處便看見操場。此刻還是午休時間,大部分學生都待在教室裡,隻有零星幾人還沿着紅色跑道散步。
溫璨跟着宋清闌往食堂走,邊走邊看,許多塵封的記憶逐漸蘇醒,愈發清晰。
她記得宋清闌初中時是一直在食堂吃飯的,所以那次才能湊巧碰到他。
溫璨随口一問:“你那時候怎麼不回家吃飯?”
“家有點遠。”宋清闌淡聲說,“而且我父母工作很忙,沒時間給我做飯。”
初中的時候尤甚。
他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在家,父母很晚才會回來。某種程度上來說,宋清闌是被散養長大的。小學時是奶奶帶着,後來上初中搬了家,變成他和爸爸媽媽單獨住在一起,起初他還偷偷開心了一段時間。
但宋舟和傅白英在生活上很少管他,平時也不過問他學習,隻會在老師通知考試成績出來後過問他考得怎麼樣。考得好就是一句簡單的“别驕傲,下次繼續保持”,考得差就少不了一頓批評。
後來離中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奶奶梁蘭實在看不過小兩口就這麼養着宋清闌,說什麼也要住過來照顧孫子。
“你們不管他,有我管。”奶奶摟着小宋清闌,無比氣悶,“孩子都快中考了,也不給他補點好的,天天吃食堂,能有什麼營養?你們做父母的不上心,阿闌那是懂事,遷就你們,受什麼委屈了都自己咽,但不代表你們就沒錯!他成績那麼好,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
“媽……你消消氣。”宋舟在旁邊緩和氣氛。
宋清闌嘴角堅硬地拉成一條直線,躲在奶奶懷裡,什麼話也沒說。
“到時候孩子如果因為身體沒顧好,發揮失常了,你們豈不是還要教訓他?想都别想!”梁蘭順着宋清闌後腦勺的頭發,聲音放得柔和,“阿闌别擔心,你好好學,什麼都别管,以後奶奶照顧你。你呀,之後就騎車回家吃飯!我給你做好多好吃的,好不好?”
後來那一個月,他就沒再吃食堂了。
直到高中以後,家離學校更近了,他也照舊回家吃飯。每天推開門,餐桌上食物的香氣就飄進鼻間,抽油煙機轟隆隆地響着,奶奶會在門口接過他的書包,臉上挂着和藹的笑:“阿闌回來啦。”
宋清闌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