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宋清闌根本沒有把握。

很久之前，平常無奇的某一天，溫璨曾經趴在課桌上和他聊天。她一邊看着他，一邊聊起對人生軌迹的預設。

她跟他說，她想考樵北大學。

想去樵北生活，想去那兒看下不完的雪，過總顯得特别長的冬天，也想體驗一下和南霖全然不同的快節奏生活。

溫璨臉頰半壓在手臂上，雙眼笑得彎起：“你不覺得很酷嗎？我經常幻想以後我長大了，在大城市當都市麗人，既獨立還實現了财富自由。”

當時宋清闌瞥她一眼，輕聲“嗯”了下，嗓音笃定：“你可以。”

他是如此确定，未來的溫璨會活成她最憧憬的模樣，而這份笃定也确然在如今付諸現實。

就憑着這樣簡單的一隅記憶，宋清闌在填志願時把樵北大學填在了第一位。他其實很想親自問問溫璨，她志願打算報哪裡。還是樵北大學嗎？或者這麼久過去，她的想法早就變了，不再追求曾經所追求過的東西，而是選擇了其他城市。

宋清闌問不出口。

他早就被拒絕了，沒有身份、也不合适問她這些。他能做的好像隻有不再打擾，就當作彼此回憶裡的人擦肩而過，從此往後再無交集。

所以也是那些天，宋清闌糾結了很久。

不是糾結要不要聽從命運和溫璨愈行愈遠，而是糾結要不要賭，賭她的夢想一如既往，她會去樵北。

最後他還是賭了，甚至有點破罐破摔。高考失利，樵北大學可能夠不上，他的前幾個志願就填滿了樵北的其他高校。宋清闌想，就算賭輸了，也隻是四年。等大學畢業後，他還有很多時間去找她，她在哪兒，他就去哪兒。

後來他也一度以為自己真的賭輸了。樵北是很大，這麼多年，他走走停停，也沒有在這座城市裡發現過她的蹤迹。

但好在，宋清闌其實是賭赢了的。

他看向她，眼神裡充滿無名的情緒，深不見底。

席間熱鬧依舊，仿佛一段無足輕重的小插曲飄過。隻有溫璨聽得啞然，喉嚨咽了好幾下，也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

怪不得……剛重逢那會兒，聽到她大學在樵北讀時，他那麼驚訝。

“……那你也不能拿這種事情賭啊。”溫璨說得有點艱澀，“萬一别的城市有更适合你的學校呢，你就這樣錯過了。”

她心髒堵堵的，跳得沉重，眼睫不住輕顫。

宋清闌卻搖搖頭：“樵北有好幾所學校都排行很前，本來就是很好的選擇。當初填志願時，我家人也看過志願表，他們覺得沒有問題。”

他扭頭，才發現她眼圈都紅了。

包間的頂燈亮得刺眼，溫璨眼尾漫出的淺紅藏不住，她便匆匆低下頭去，想做些遮掩。

快速把眼淚逼回去，微不可察地吸吸鼻子。溫璨再擡首時，感覺眼尾被指腹溫柔地撫摸一瞬，帶着憐惜。

宋清闌臉色有點沉，唇緊緊抿成一條線，眉心輕輕蹙着。好半晌，他用隻有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音量，緩慢地吐出一句：“對不起。”

溫璨剛憋回去的淚意，此刻在他的神情和話語中，又有複返的預兆。

她使勁搖搖頭，手伸過去牽住他，五指扣進他指縫：“不要說對不起。”

宋清闌從來沒有對不起她。

“我就是有點難過……”溫璨慢吞吞地嘟囔，“我覺得我對你不好，宋清闌。”

這話落下，直到飯局散了，宋清闌也沒吭聲一句。他不說話，溫璨也不說，兩人就這麼安靜地牽着手，牽到手心滾燙，誰也不松開。

期間徐遷他們問什麼，溫璨就照常笑着答。他們對她的從業經曆很感興趣，聽完還會露出統一的驚訝混雜着崇拜的表情。也對她和宋清闌的故事感興趣，溫璨就挑揀着說了一些，全程耐心十足。

徐遷聽得入迷，待她講完，手一拍大腿：“姐，我也給你講點老宋大學時候的事吧，你估計都沒聽過。”

“好啊。”溫璨點頭，“我的确沒聽過，他沒和我提。”

“我回想一下，真說起來，也沒什麼特别有意思的。他每天幹的事都差不多，無聊得很。”

“我們這些人其實大多都同校，最開始是參加比賽，才組在一起。老宋是我們組長，他技術最牛，大一那時候就會不少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我們一起做項目，除了老師，功勞最大的就是他。”

徐遷說：“我和老宋是同班同學，但不是一個寝室的，不過我們關系都不錯。他是我見過最拼的人，卷績點就不說了，平時基本見不到他人影，大多數時間都在圖書館，我估計他也就是那些時候偷摸學了一堆我們還沒接觸的玩意兒。”

“上大學嘛，學校越好越是卷生卷死。我們樵科也就比樵大差了那麼點，大家肯定都忙，但他依然是我見過的所有人裡忙得最突出的那個。”

“有次我問他，那麼努力幹啥？又不能當飯吃，結果他說他要考樵大的研。那時候我們才大一，我們這群人吧，考進來多多少少都有點傲氣在，樵科已經是大多數人最幸運的結果了。”徐遷摸摸鼻尖，“但他好像一點不滿足，我也是那天才知道，他是高考失利才來的我們學校。”

溫璨聽到這兒，驚奇問：“那他最後考上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