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維跟個土撥鼠似的叫完第一件事，就是扭頭問江君堯：

“将軍你看到了嗎？！”

按理說，此刻他應該是恐慌的，但可能這鳥模長得太「盼盼」了，詭異中帶着可愛，以至于他第一感覺是神奇，第二感覺是荒誕，以至于他問話的語氣無法控制地透出了五分亢奮、三分驚吓，還有兩分迫不及待的分享。

這會兒他倆的床簾都沒拉，林維可以看到江君堯上身微向後靠，正擰眉目視前方，抓着手繪筆呈防禦姿态，聽到他的問題頗無奈地回了個“嗯”。

耳邊的「愛你娃」還在叽叽喳喳：“我餓了！要吃動畫！我餓了！要吃動畫！”

下方的趙錢荀之還在滿宿舍亂跑尖叫：“你不要過來啊————”

還能隐隐聽到隔壁宿舍傳來的若幹此起彼伏地：“卧槽！”“這什麼玩意兒！”“這啥啊！”“啊啊啊啊——”

林維将注意力調回眼前，開始努力思考：喂動畫？這要怎麼喂？

他的手不自覺地摸到電腦屏幕上，傳來了又硬又平的光滑觸感，手指做出一個捏住動畫文件的動作——當然是什麼也沒捏出來，遞到鳥嘴那，毫無意外地穿過了一片虛影——

這東西果然隻是個全息投影。

那這樣呢？

林維又試了試，将鼠标箭頭移到了「正面走test2.swf」上，這是他剛跟江君堯改出來的一個練習動畫……緊接着，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前一秒還在叽叽叫的3D鳥模，這一秒“嗖”地變成了他電腦屏幕上的一張2D鳥圖。

灰白底黑線賽璐璐風，挂在他屏幕的右上角，大約占據了六分之一的空間，身軀上下浮動着，鳥喙張得大大的，一條帶着向右箭頭的虛線，引導他操作的意圖相當明顯。

林維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這、這這是現在的科技能做到的？

學校自研的計算機交互技術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這可大大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林維瀑布汗地跟着指示，把長按選中的「正面走test2.swf」拖拽到了張開的鳥嘴裡，下一秒，鳥嘴合上。

2D鳥圖消失，3D鳥模重新浮動在他眼前。

小鳥嘴微動，微微歪頭看他，那模樣像極了盼盼啄了顆鳥糧在嚼吧嚼吧：“……很基礎的動畫練習，”鳥嘴裡冒出了人語，“沒有故事……隻有十秒……幹巴巴，不好吃……”

說着，一層紅藍綠刷上了鳥的銀白身軀，眨眼間隐去。

“下次要喂我更好吃的，不然就把你吃了！”小鳥兇巴巴地扔下一句，“呼”地一揮翅消失了。

——這尼瑪也行？

林維心中已不能用「震撼」來形容，不覺間他的後背已被冷汗浸透——在這當口，他忍不住“啪”地拍了下床欄，再次向對方抛出那個問題：

“将軍将軍，你看到了嗎？！”

這一回，江君堯鄭重地看向他，點了點頭：

“有一隻白色的幼虎，把我做的跳躍動畫吃了。”

為了确認方才經曆的一切不是錯覺，林維趕緊檢查自己存放練習動畫的文件夾——果然，那個名為「正面走test2.swf」的文件已經沒了，空出了一個位置。「垃圾桶」裡也沒有。

就像被什麼徹底吞掉了一般。

幸好工程文件還在，幸好還能正常導出……林維趕緊重新導出了一個，命名為同樣的名字，填上了那個空位。這才稍稍放下心來：看來以後得備份了再給。

而在他做這些的時候，底下趙錢荀之從他的書桌爬到了床上，又躲到了陽台，甚至喊起了求助：“絲絲、将軍！快來幫忙！把這什麼東西趕走！不要再叫了！我要被煩死了啊啊啊啊——”

林維探頭，看到趙錢荀之正跟一團空氣搏鬥：“……這不是你開學典禮上看到的「愛你娃」嗎？”

“什麼愛什麼娃！”趙錢荀之罵道，“鬼才記得啊！誰愛去誰去，不要來煩我，說了多少遍了，沒有動畫！快滾！”

但顯然他的怒斥對他的「愛你娃」沒什麼作用，林維又扒着床欄圍觀了會兒他的大呼小叫，感覺這場景相當的奇異：

由于他們各自都看不到也聽不到對方的「愛你娃」，那至少看起來，趙錢荀之就是一個人在這宿舍裡對着空氣發瘋……

真的好像個神經病。

看來以後再見「愛你娃」的時候，得冷靜一點，不然很容易被别人當成神經病。

林維心想，爬下床，走到了抓狂的室友身旁蹲下——這貨縮到了陽台的一個小角落裡，捂着耳朵碎碎念着“滾滾滾滾”，神态頗具喜感。林維看向那團空氣，還挺奇怪：“你的「愛你娃」很可怕嗎？不是你最喜歡的小動物嗎？”

“小？哪裡小了！”趙錢荀之看起來要崩潰了，“你試試被一匹比你人還高的3D建模馬追着要動畫啊！媽呀！這是馬嗎？這是什麼怪物啊！”

“霍！”林維驚呆，「愛你娃」竟然是照着實物大小來投影的嗎？那那些喜歡大象、長頸鹿和北極熊的同學豈不是……

“那個，”他朝人面前的空氣揮了揮手，試圖安撫，“你看，這隻是一團全息投影，不會傷害你。你不必這麼害怕……吧？”

“誰說不會傷害的！”小少爺當場駁斥道，“它還拿頭拱我的手！”說着說着成了一個委屈的小朋友，把紅了半邊的手給林維看，“它還咬我！”

林維忍住笑，忍了半天，到底沒把那句“明明是你自己跑的急，不小心把手甩到了陽台門上”給說出來。

“而且，我也不是害怕！”趙錢荀之收回手捂耳朵，“我是很煩！這東西一直在重複‘我餓了！要吃動畫！我餓了！要吃動畫！’唠唠唠都唠叨上百句了！聲音又嘶啞又難聽，絲絲，你有辦法先把它靜音嗎？”

林維汗顔：“……那你交個動畫給它不就完了？”後知後覺地開始琢磨：對哦，形象可以說是全息投影，那聲音是從哪冒出來的？

趙錢荀之暴怒：“沒做完啊！4分鐘的動畫那幫人怎麼可能七天就能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