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頓小少爺的打，林維頂着一個鼻青臉腫去上課。别人問他怎麼了，他笑說“沒什麼”，這自然引起了同學們的議論紛紛。

畢竟趙錢荀之昨晚那一聲吼還是很有穿透力的，整個男生宿舍五樓走廊都聽到了。經過一上午課發酵，到了下午就傳成了“富少爺霸淩窮室友”“五一七内讧”雲雲。搞得陳青舟作為班委不得不在群裡辟謠，說五一七就是表演課作業一不小心拍過火了，成功把二班衆人的好奇引到了表演課作業上，開始催促林維快點剪，等不及要下周看片子。

于是林維下午除了要做三維課作業，還得自學剪輯。建模還好，剪輯預覽不知為何賊慢，林維橫看豎看沒找到這剪輯軟件有啥毛病，打開系統進程管理一看，發現兩個叫「Batch.exe」和「BatchSeed.exe」的程序占據了大量的内存和CPU。他去問隔壁做畢設的師哥，人喽了眼，說這是學院的「渲染工廠」在後台運行，讓他換台機子再試試。這「渲染工廠」是學院搞給做3D動畫的師兄師姐們用的，會自動征用機房機子的空閑時段來渲染，想暫停進程的話就得登錄管理員賬戶去弄。

林維隻好換了台機子，這般機房搗鼓一下午，畫室搗鼓一晚上，回了寝又是快十點。江君堯幫他上背後挫傷的藥，問：“玩得開心嗎？”

林維被這雙氧水疼得龇牙咧嘴，還是要笑：“好說好說。”

江君堯給他噴完藥劑，開始撒藥粉：“兼職的事兒如何了？”

“啊，這個……”林維剛張口，就見洗漱完的王達志端着盆回來了。兩人很默契地收了口，待小胖子放下盆、哼着歌出去了，林維才繼續道：“再給我兩天……”

江君堯沒再說什麼，放下藥就走了。

林維這一磨叽就又過了兩天，眼看又快到周五了。他心說這樣不行，再不辭又得連上兩天大班，連起來就三周沒休息了。拐到燈火通明的隔壁間瞧了瞧，王達志還在幫學生改畫，林維便決定先去找畫室的負責人張寬仁聊一聊。他是十一号來的，現在二十一号，怎麼着也快兩周了，這會兒跑路應該不過分……吧？

沒承想他還沒走到辦公室，就聽到了裡頭有人吵架的聲音。林維背貼牆柱，探頭從邊上的玻璃門偷窺，發現是個沒見過的男老師。飛機頭、皮夾克，一條腿踩椅子上，一隻手撐辦公桌上，一副看起來很拽的樣子。

男老師迫近坐在大皮椅上的張寬仁：“我就問一句，寬哥，你是不是真的要這樣對我？”

話語從門縫裡漏到林維耳邊。

氛圍燈将張寬仁的瘦長臉照得黃滋滋，闆直腰背握拳道：“我對你怎麼了？我對你還不夠好嗎？”說着一砸桌子，“馬老師，是你自己無故曠工十天。我沒辦法才叫人來接替。”

“什麼十天？才第三天你就讓人頂了我的崗，而且我是不是跟你說了我要請假回老家幾天？我是不是跟你說了你先給我按五天算，如果到時候回不來再跟你說？你現在跟我說曠工！”馬老師也一巴掌拍桌子上，力道大得讓桌上的電腦都震了一震，“我前年去年的調休都還沒用過！算上調休，我隻請了三天假！”

将張寬仁逼得退後稍許，馬老師幾乎是咆哮着問出：

“——我給你兢兢業業幹了三年，請三天假很過分嗎？！”

“你、你……”張寬仁被氣得手指發抖地指着他，“馬老師，你這是胡攪蠻纏！”

看到人被氣成這樣，馬老師反而放下了腿，拖來把椅子入了座：“寬哥，我真不想說你，是人都有不得已的時候。……我這三年帶出了多少個素描九十五分的，你自己摸着良心算算？”

眼見張寬仁态度有所松動，馬老師趁勢追擊，語帶威脅地加了句：“還是你真的想跟我撕破臉，讓我把東西捅到勞動局？”

張寬仁臉色微變，慢慢将手放下，接着歎了口氣：“唉……你說你，造的什麼孽，人家小朋友幹的好好的……”

這兩人說着說着聲音變低了，成了悶悶的嗡聲，林維便知道這會兒不是自己現身的時機，悄咪咪地退回了學生們畫畫的地方。

果然沒過多久，畫室的會計敲了敲他的畫闆，說寬哥找他去辦公室。

林維推門進去時，辦公室裡隻剩下張寬仁一人，他跟着對方手勢，坐到了那位馬老師先前坐的椅子上。

“小林，你來這邊多久了呀？”畫室負責人親切地慰問，并給他推了杯水，聽起來像是一個要漲工資的開頭。

但林維知道不是，擺擺手示意不用喝，答：“十天了。”

“感覺怎麼樣？”張寬仁也不迫他，繼續問。

“挺好的。”林維答，表現得懵然無知。

“……”張寬仁沉默了幾秒，“其實我們特别看好你，畢竟你是達志推薦來的。人品靠譜，畫的也挺好。”語尾一轉，“……學校功課挺忙的吧？”

“是的。”這點林維承認。

“那我覺得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主，”張寬仁就跟得了個好消息似的，語調松快了不少，“主要我們有個之前教素描的老師回來了，他呢，去年帶出了三個素描九十五……達志也是他帶出來的。你考美院的也知道，素描九十五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