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台遙遙看來,人高腿長,衆人中恍若隻他一人踩了高跷似的。
隻是這氣質卻不似過去那般穩重溫和了,而是略帶憂郁清冷。
但隻見一眼,便很難忘卻他了。
小鈴铛見到她,也變得十分歡喜,急急擺着尾巴,似在邀功。
硬是半點沒松開他的衣角,還想将顧知程往回拉,見他要逃脫,又繞到他身前,露出利齒,厲聲威懾。
顧知程将手背了過去,伸手将短劍連帶鞘一并拿在手中,并朝着她揚了揚手,渾身帶着幾分慵懶。
她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他的意思很明顯,可溫輕瀾沒有應承他,反倒是一臉笑意看着他。
仿佛是同他講,你若是願意,可試。
顧知程的眸色一暗,他頓時覺得有些可惜了。
隻見,短劍一出,那犬竟然還不躲開,反而眨着大眼看着他。
估計以為是同它玩,就一改前态。它尾巴一搖一搖,屁颠屁颠迎面而來,還在萦繞在他腳邊親昵。
它都不及他膝蓋高,毛發油黑,可以說這牧羊犬也是極具力量,能震懾人的。
最終他還是沒能下得去手,短劍一個轉向又回到了鞘中。
也就在同一瞬間,一聲哨聲傳來,那犬又擡頭望,走了幾步,又回首着他。
一聲哨來,它這才快步奔向人群。
顧知程掙脫了束縛,這才擡眼瞧了她一下,遠遠看去。最先吸引他的便是一雙溫情脈脈的桃花眼,柳眉微微蹙起,櫻桃小嘴抿着。
一身淺藍衫裙,淺黃披帛,白梅蔓延至袖口,亭亭而立。她的面容極為精緻出衆,雖是妝扮清雅卻難掩其豔色,鬓間還有朵素白的花兒。
在他們目光相對的那一刻,他不經意躲閃了一下,但很快便直視了她,挑了挑眉。
也沒有同她繼續掰扯,而是大步走向驿舍外。
溫輕瀾握着手中的瓷哨,一直看着他,目光始終舍不得移開,心中也泛起些酸意。
直到驿舍一陣陣鬧哄之聲又起,又失神了片刻,溫輕瀾就将鬓間的那朵白花兒取了下來,放在了木欄杆上了。
叮铛铛的聲音傳來,溫輕瀾低頭看,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我們要啟程了,小鈴铛要好好配合才是。”
汪汪幾聲,小鈴铛也算是回答了她。
它眨着眼睛,眼巴巴看着溫輕瀾,吐着舌頭,哈着氣。
溫輕瀾也笑了,從囊中取下一塊肉幹來,喂了給它:“真是好鈴铛。”
在溫輕瀾打算回去的時候,就看到阿橙回來了,站在她前方的不遠處。
許是見她望去,便僵在原處,渾身似是都成篩子。
她臉上似是還有淚痕,神情有些戒備,緩緩喚了一聲:“小姐,溫……溫家……來信了。”
溫輕瀾便拍了拍小鈴铛的腦袋,将肉幹全然給了它,就向前走去。
“嗯,阿橙,給我吧。”她用帕子擦拭了拿起肉幹的手,才看着她。
阿橙便匆匆将書信遞了給她,心中的思緒也有所克制,隻是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
“阿橙,你是想要同我講些什麼嗎?”
“我……我……小姐,過去之事都是我教唆阿冰的。這件事兒,包括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所為。”阿橙不斷流着眼淚,神情也帶着祈求。
溫輕瀾看着她反倒沒有說些什麼,隻是默默将另一條手帕遞了給她:“這樣,你還到我面前哭些什麼?其實,我倒是羨慕你的忠誠和你的姐妹情深了。”
阿橙突然擡頭,盯着她,渾身都在發顫,“小姐,你在說什麼,阿橙有些聽不懂了。”
溫輕瀾莞爾一笑,一雙眸子卻帶着冷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害怕呀,在我看來,你何必浪費這點眼淚,為父親,也為我好好做事不好嗎?”
見她一面驚慌失措,連連後退的模樣。溫輕瀾的心情才算是好了許多,目光看着她的離開,才起步回到了自己的包廂中了。
她将手中信件仔仔細細打量了片刻,察覺并無半點異常,這才撕開了信件。
果不其然,她的義父溫盛彥,知曉了顧知程死而複生之事,便遣人送信一探真假。
或許,在一年前,他真會松一口氣,還會慶幸他的好女婿沒死,讓他還能一如既往尋求幫助。
可如今,是她取而代之。顧家那麼一大塊肉,近在咫尺,他是不會放棄的。
而溫盛彥最有可能,就是将刀口指向這個好女婿,讓他再消失一次。
不止他,還有虎視眈眈的方家家主方維升……他們都想要撕咬下顧家僅存的一塊肉,徹底将她和他都吞噬掉。
就像是溫盛彥撕咬下許家的船業那般,留下一具空殼,徹底淪為溫家的傀儡。
而他們隻會比溫盛彥可怕。
溫輕瀾有些氣餒,面容也染上幾分悲傷,攥着的信紙也出現一大塊的褶皺出來了。
“知程啊知程,你真是會挑時候啊。”她似是想起他,眼眸也有了笑意,信紙被徹底揉成了一團,“也好,過去的你值得上這場驚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