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周遭的談話聲也沒能擾亂顧知程分毫,隻是聽着窗邊吧嗒吧嗒擺動的竹簾聲。兩排長睫輕輕顫動,也留下一片陰影,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攥着茶盞。
片刻後,他留下飯錢,便起身而去了。
“貴客請留步。”喊着他的,便是昨夜的客棧掌櫃,臉上依舊笑臉盈盈,也多了幾分恭敬。
顧知程回首,眸色沉靜:“有事?”
掌櫃從袖中取出一封信來,雙手呈上道:“東家有信給您。”
他見信封上圖案,便接過那信,挑眉而道:“又找我?”
掌櫃又接着講:“東家講,要請您定奪。”
“讓他自己想。”放下這話,顧知程便潇灑離去了。
……
“三嫂,許久未見。”
溫輕瀾下了台階,擡頭瞧着顧斯钰,神色淡然道:“你今日前來,可是同意了?”
“我是特意來送你一程的。”
“那我瞧,你今日是不該出現在這了。”她的目光極亮,野心絲毫不掩飾,也有些冷漠。
顧斯钰搖了搖頭,笑着,眸子始終落在她的面容,帶着幾分試探:“聽說,你見到了一個長得很像我三哥的人?”
“這消息倒是傳開了呀?”
“嗯,就是這般。”顧斯钰靠近了一些,又問了一句,語氣極為認真,“可他能比我這個親兄弟還像?”
聽聞此言,溫輕瀾又看了他一眼:“做好你該做的事。”
顧斯钰也覺得自己露了破綻,不經意退了一步,臉上的慌亂也很快被笑容給掩蓋過去:“我也是希望三哥還活着的。”
他的神色都被她收入眼底,可她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隻是想不到這顧家可能還藏了隻漏網之魚。
“荷香,這位四弟,我們都要上些心才好。”溫輕瀾看着腰間的墨竹香囊,面色有些不悅,掐着自己的手心。
“是,屬下知曉。”
她這才仔細數來,牽涉衆多人,是真覺得他們個個都心有靈犀。
“荷香,讓他們停一停吧。”溫輕瀾吩咐着荷香,便從塌上起來,“把小白牽出來,我想透透氣。”
“是。”荷香颔首,便去安排了。
就這樣,溫輕瀾騎着白馬,飛奔而去,隻見她左手握着缰繩,淺紫色衣裳也随風而動。
“五小姐……”荷香心中擔憂,摸了一下身後的劍,也就追了上去。
而溫輕瀾已經離他們很遠很遠了。她隻能聽着耳邊的風聲,樹蔭也映在烏發上,但也是轉眼而逝。
日光下,她的容顔豔麗,姿态又盡情肆意,一雙桃花眸子黑亮又沉穩。
她放慢了速度。隻因前頭有一片林子,寂靜安甯。
她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首看向身後貨物累累的商隊,停在原處,等着商隊的靠近。
突然,溫輕瀾撥了撥缰繩,走向眼前那人,眸中含笑。
“從寒城到這兒,怕是一路馬不停蹄吧。”
她沒想到,他又悄無聲息出現在眼前。
“原來是你。”
溫輕瀾笑着看他:“寒城顧府。那你是改了主意了?”
顧知程沒有講話,隻是默默瞧着她,神色有些隐晦不明。
這下子,溫輕瀾倒是有些不解,她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怎麼了?”
“是。”
“什麼?”
顧知程瞧着她眼中的笑意,忍不住冷笑道:“我改主意了。”
“哦。”溫輕瀾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才開口,“那你為何改變主意了?”
“不願過這樣刀口舔血的日子,想尋個安穩的活計。”
溫輕瀾細眉微挑,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了:“行……當個賬房先生吧。我仇家多,那你順便也當個貼身侍衛,至于酬金……”
聽着,顧知程沒有絲毫驚訝,隻是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嗯,那日後東家想要揭我老底,就可以親自來問我,也不必如此麻煩了。”
溫輕瀾忍不住驚呼:“你受什麼刺激了?”
“隻是有些事兒,沒想明白而已。”
溫輕瀾冷笑,是啊,不但你沒想明白,我也沒有。
顧知程的瞳色很淺,他本就是一雙含情眼,看着他時,她心中仍然會有幾分悸動。
“你這番,确實蹊跷,莫非……”
“怎麼?東家這就對我起疑心了?”
溫輕瀾意有所指,帶着幾分試探:“那要看你謀的是什麼?”
顧知程挑眉,神情中帶着幾分寒意:“東家是想要我謀什麼?還請東家明說。”
聽着像是請求,但瞧着顧知程身上的氣勢,倒像是迫問。
溫輕瀾笑而不語,目光也從他臉上移開,看着從遠處奔來的荷香。
顧知程扭頭看着她,隻見她溫柔笑着,衣角随風而動。
周遭喧嚣了一些,他也噤聲不語,靜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