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見你誇贊我幾句，你不是最愛要挾嗎？為何如今這般反常了？”

她見魏信禮将心思全挂在臉上，虛虛實實。她也懶得去戳破：“我雖與你不睦，可你卻沒有很多壞心思，也算是個實誠人。至少在你的李兄面前，是這般。可我得多提醒你一句，不要做些無用之事，更不要做我的敵人。因為，讨不到半點好處。”

“你倒是輕狂。”

“那又如何。”溫輕瀾依舊端莊而立，神色柔和了一些，“以後府上無人會攔着你，想去何處都可。你平日裡一驚一乍的，應該也喜歡自在。”

沒等魏信禮回過神來，溫輕瀾就同侍女匆匆離開了此地。卻留他一人，踩着腳下的樹影，目光中也多了幾分茫然：“她這是換招數了，打算以溫情感動我？”

而這頭，溫輕瀾可沒想着這事兒。其實，于她而言，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而已。溫輕瀾見書房的門給合上了，才擡眼望着藍月而笑：“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動手了？”

“是，也所幸最後沒成。”藍月将事情盡數告知，“可方維升也受了重傷，得虧是旁人舍命相護，才保住一命。而顧老爺這個援兵也算是及時出手，如今方維升怕是要與方老爺徹底決裂了。”

“他們早有嫌隙，一切皆因當年方維崚之事。”溫輕瀾眉頭緊鎖，神色有些不悅，沉吟許久，“此事暫且先看看，你們留些心。”

雖然方維升行事乖張狠毒，平日裡也極為謹慎。耐不住方老爺子的老謀深算，他比方維升更要狠心，眼瞧着這棋子脫離掌控，便甘願舍棄這不安分的棋子而另選。

還真險些讓他給成了事。這方維升能不能邁過去，也尚不可知。不過，她倒是極為期待的。

藍月沉默了片刻，才道：“可到底，錯過了全盤崩塌的機遇。可若能折去一枝也是極好的。小姐，若是二者選一，你想留下哪一枝？”

溫輕瀾颔首，笑意盈盈，反倒問起她來：“我還能想到這些，說不準人家還能像溫盛彥那般重歸于好呢。可方家就這般輕易崩塌了，我還會驚慌他們有何後手呢。再說，未必沒有變數，何必着急在那一朝一夕呢。我們先看着吧。”

“是。”她便看向身旁的孫風，孫風便道：“暗閣那處，已經動手了。杜家與此事相關一脈，無人生還。”

忽然，溫輕瀾想起杜浮昀對她所說的話：“我一早便提醒過他了，隻是他從不将我的告誡放在心中。如此種種，我也算是人之力盡。”

當時，他難得情緒湧動難控，一串接着一串淚花，盡數滴落在案前。她想，杜浮昀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憑她柔弱之軀，怎麼護得住他們。

況且，她憑什麼要替他挑，又為何要替旁人承擔起後果來。他犯下那等事兒，身旁的人，又怎會放過他。

盡管過去，他想盡法子要破局，卻也奈何不了一句善惡有報。溫輕瀾想他們到底還是會殊途同歸，她又将書冊上那人的名字給塗去，隻留下大片墨痕。

“我知曉了。”溫輕瀾便将筆給擱下，随意翻着書頁，默默數着，“此事與我們無關，随他們去吧。”

她将書冊給擱下，溫輕瀾又繼續聽着他們講來的事兒。天色漸晚，日光也不太刺眼了，茶盞水面倒映着樹影。

“阿禮，你覺得我如何？”顧知程給他添茶，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的魏信禮，目光淩厲許多。

“我真要說？”魏信禮顫顫接過茶盞，瞪大雙目，倒也有些縮頭縮腦的，“李兄，堪稱白璧無瑕。可我有些話隻怕李兄聽了，你又不高興。這說來說去，都是我隻想說你眼睛的毛病。”

顧知程頓時沒好氣了，又掃了他一眼。這魏信禮惹下事兒，又巴巴來尋他填坑。他還是他，每日話語都意有所指，天天都在說些閑話。唯恐，他被人吃到連骨頭都沒了，天天想着為他未雨綢缪。

魏信禮這才猛喝了茶水，身體前傾了一些，也是很委婉了：“有義氣，皮相好，性子好，隻是有時會陰晴不定而已。額……也隻是有時，有時而已。李兄你處處都好，可眼力倒是有些不太好……容易被壞人所蠱惑。”

他又等了好久，平複了心緒才道：“也就你敢這般講。魏信禮啊，我可有告誡你，對你嫂嫂敬重些。你看她都這般周到了，你又何必同她較什麼勁兒？我也并非要你委曲求全，而是大夥兒都得安分下來，過個安生日子。”

魏信禮一邊聽，一邊颔首，似是覺得有些意思。顧知程一看他那雙滴溜溜轉着的雙眸，就知道，他一定是沒聽進去的。

“其實，這些話，我自個都說煩了。可我若是在你面前不作為，豈非會讓你們越演越烈，總要費些功夫從中調和……”

“我知道，我知道李兄你話裡的意思。你不就是想說，我是為你好，萬一惹急了她，我可救不了你。”魏信禮微擡着下颌，又是一臉得意樣。

看着他，聽着他的話，顧知程心中好一陣兒心累，怒氣漸漸出現在眉眼上：“罷了，你愛如何便如何，來日我隻替你收屍。”

“李兄，我真聽你的，不和她較勁了。”

“最好，你能說到做到。”說着，顧知程理了理衣袍就起身。魏信禮見此，也跟着起身，又絮絮叨叨問：“李兄，你還真生氣了。李兄，你去何處？”

顧知程深深看了一眼魏信禮，還是道：“清雪閣。”

魏信禮看着他徐徐而去，神色多了幾分落寞和不忿，呢喃着：“李兄，你到底是不願信一信我的話，也不願多留些心。來日在裡頭跌得慘之時，你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