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輕瀾真不是故意耍他,而是她确實有事在身,怎可因他而怠慢了貴客。此時,夕陽正好,馬車停在酒肆前,也算是格外張揚。
車簾子掀開,荷香就見溫輕瀾從馬車下來,一襲紫衣曳地,微擡寬袖。待溫輕瀾穩穩落地後,她的手指也松開了藍月的手臂:“小香也在啊?”
荷香笑着扯着衣袖,連忙點頭:“對啊,我恰好無事,便想來此處看看?”
溫輕瀾頻頻點頭,細眉一皺:“天色漸暗,也起了涼意。不如你替我回府上,取件衣裳來。”
“是,屬下知曉。”荷香的神色有些落寞,走前一刻,才回首看溫輕瀾。
溫輕瀾倒是沒有看她,隻問孫風:“貴客可到?”
“貴客未到,請東家放心。”孫風對她行禮後,就迎着她往裡頭而去。
酒肆裡賓客衆多,溫輕瀾收回視線就随着孫風穿堂而入,步入包廂中。
而此刻荷香的身影出現在酒肆的遠方,久久未曾離去。
直到她與黑衣人交代好一切,那人才道:“此番消息,你功不可沒,我會向老爺如實講你的功勞。”
“多謝。”
荷香這才快步而去。一時間,隐匿在集市的耳目紛紛而動。
忽然,一輛馬車行在酒肆前。馬車簾子也被掀起,走下來一位相貌清秀,眉目不善的年輕郎君。
他們一看便覺得此人極有主意,也不好招惹。黑衣人目送着他們這一接一迎,面容含笑地走了進去。
“東家,貴客到了。”而廂房外傳來一聲叫喚,廂房中人急急而去,便應了聲:“貴客請進。”
孫風也緊随貴客身後,一室四人,時不時侍茶小厮進去送茶。
夜幕降臨,夕光稍移,侍茶小厮也進去好幾回,透過門隙間,也能聽到細微的交談聲音。
很快兩人相談罷,溫輕瀾特意将這位貴客送至酒肆外,寒暄過後,衆人才紛紛散去。
他的馬車才出了酒肆,就被一人給攔着,他道:“我家溫老爺有事拜見洛公子,還請洛公子與老爺一叙。”
馬車絲毫未停下,馬夫便道:“勞駕,讓開。況且,我家公子不識得什麼文老爺什麼溫老爺……趕緊讓開。”
“洛公子,我家主子是溫靜顔的父親。”
這話一出,馬車就真被他給叫停了,那位叫洛公子的男子掀簾而問:“可是,溫娘子有何要事。我這就遣人去看看……”
“并非如此,而是我家老爺期望與您相談。”葉旭展露笑意,迎了上去,“她能給你的,我家老爺定然比她更多。況且,男兒間總是容易敞開胸懷來談事兒,你心裡也能踏實些。”
聽見這話,洛明西忽然陰笑了一下,便道:“原是這般,那我聽聽也無妨。”
“洛公子,請。”葉旭在前頭引路。此時,夜色極濃,車馬藏匿在集市的燈火中。
趁着夜色,溫輕瀾便悄悄翻牆,潛入溫鏡月的府邸中,模樣極為謹慎。
溫輕瀾一路避讓侍從,東躲西藏總算是來到長姐的閨閣中。她剛一踏門而入,就聽着長姐在呢喃忏悔。
她緩步而去,見溫鏡月背對着她。溫輕瀾靜靜站在屏風後聽了許久,神色也一點點凝重起來,忍不住冷聲而問:“長姐,你要向這宵小之輩忏悔?他配嗎?”
“我沒有,我隻是……阿桐,你何時來了。”溫鏡月心中一驚,随即身體也跪倒在蒲團上。
等溫鏡月回神後,就起身,抓着她的手肘問:“你為何此夜會孤身前來,可會被人覺察?”
溫輕瀾掙開束縛,拾起她蒲團上的經書,一瞧便知那是送魂魄入輪回的經文:“他們哪個值得你去同情?”
溫鏡月有些羞愧,直接将經書給奪了過來,掩在身後:“我沒有……我隻是随便看看罷了。”
“随便看看?最好如此。”溫輕瀾目不轉睛盯着她,聲音輕而慢,“當初,他們哪一個不是拿着真刀子對我們……如今,你見他們流了淚,受了傷,就要這般傻乎乎去同情他們了?”
溫鏡月的眼神遊離,也不敢看溫輕瀾那雙銳利的雙眸:“阿桐,我真沒有。”
“沒有便是最好。不然,你這般做,也是害了自己。來日,等他們傷好了,如昨日耀眼,他們照樣會傷你。說到底,他們隻是本性難改。”
溫輕瀾徐徐走至閨閣的坐榻上,自顧自給自己倒茶,“我們又并非神仙,又何必費這般功夫,令此等惡人改過自新呢。我們啊,就這般看着他們自取滅亡不好嗎?”
這話一出,溫鏡月猛然一丢經書。她便氣呼呼地坐在溫輕瀾的面前,沉默許久才道:“這些日子,我總是做噩夢,夢中他叫我抵命。這來來去去,你叫我怎麼能不害怕……”
“您最初不該是預料好後續的雜事兒,才會動手的嗎?”溫輕瀾将茶盞輕輕放下,凝視着她,“再說,長姐何須懼怕那些幽魂小鬼。你隻是日思夜想,自己吓唬自己而已。”
“如今,是我被夢魇纏身,你自是不明我心中的擔憂。”
溫輕瀾聽着鏡月異常尖銳的聲音,看着她臉上的冷汗,才徐徐安慰道:“夢魇之事,我那時也是一夜一夜夢過來。後來啊,夢多了,便不出奇了。長姐啊,你明白為何此事,我要你親自動手嗎?”
“為何?”溫鏡月接過遞來的手絹,細細擦拭了雙眼,神色依舊有些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