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教信奉信教長生,方燊雖死,仍然有一幫教徒相信教主是羽化登仙了。方延祚則是自知被朝廷抓到,自己絕無生還可能,幹脆帶着執迷不悟的信徒,又叫回自己幹爹的親兒子,大家一起死,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方世恩不明就裡,到家便被一杯摻了毒藥的水藥倒,和其他教衆一起鎖在了主屋裡,方延祚命心腹在宅子四周潑了油,點火引燃宅子後,他帶着心腹先服毒自盡了。
校長室在火舌的跳動中化做了那間平山教教衆的墳墓,濃煙滾滾,火星四濺,房梁被燒得掉落下碎塊,四周盡是教徒的慘叫哭嚎之聲。
師酌光置身其中,臉上表情仍然沒有變化,平靜地注視着這地獄一樣的場景。
幻境中的方世恩就是在這個時候醒來的。他服藥的劑量不夠,四周的高溫令他疼醒了過來。然而此時祖宅已成火海煉獄,平山教中的青壯年早在朝廷圍剿下戰死,活下來的大多是老弱病殘,被鎖在房中毫無抵抗之力。
在場衆人不是被濃煙活活嗆死,就是已經被熏得喪失了行動能力,更或者被燃燒的房梁砸中,已變成了一團火球。
其中屬方世恩最年輕力壯,加之他服毒後昏死過去,靜躺在地上,沒有吸入多少煙氣,此時竟然還有移動的能力。
火海中現出一線生機,方世恩大喜過望,手腳并用、掙紮着向火勢最小的一處窗棂爬去。窗紗早已經燒盡,雕着蝙蝠的窗棂正被火舌舔舐,方世恩勉力爬起來,搖晃着提起一張太師椅砸向窗戶。
求生之心大過了肉丨體的痛苦,大火點燃他的衣服,濃煙嗆咳着他的喉嚨,他也渾然無覺,幾下之後,或許是求勝心切,或是木頭被大火燒得碳化了,堅固非常的木窗棂竟然真得被他撞碎了一角。
求生的狂喜席卷了方世恩,他瘋了一樣用手、用頭、用身上的任何一處猛烈地撞擊着窗棂,直到破開一個大口,方世恩如蒙天赦,手腳并用地就要爬出這人間煉獄。
但是他沒動。
他身後,被烈火燒得半人半鬼、早已站立不起的教衆們以扭曲的姿勢抓住了他的腳。
“放開我!滾開啊!放開我!”方世恩在這一刻肝膽俱裂,野獸一樣嚎叫着蹬踹那些碳化的枯骨。
邪教徒們卻好像在這個時候獲得了真正的神力,被火燒去皮肉的臉上懼是猙獰,手臂焦黑翻裂,仍然牢牢地抓着方世恩。
“求求你們了,放我出去吧!”方世恩轉而瘋狂地祈求,眼淚和鼻涕糊了他一臉:“放我出去,我從外面給你們開門。”
抓住他的人充耳不聞,越來越多的教徒們抓住了他,方世恩的手緊緊扣在窗框上,拼盡力氣要爬出去。濃煙卻在他的掙紮下瘋狂滾進他的口鼻喉嚨,他喊不出聲音,也沒了力氣,十根手指被火燒灼,發出焦糊的氣味。
方世恩最後還是被抓回了煉獄中,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劇痛在他的身體裡翻湧,求生的本能讓他長大了嘴巴,吸進去的卻是滾燙的濃煙。
“願舍此身,千歲不死。”
“舍我此身、永享極樂。”
熱浪在屋中升騰、燃燒的房梁降下漫天火星,天與地盡數歸為火焰,還活着的教徒們圍攏在他身邊,身體因為極緻的疼痛扭曲如惡鬼的形狀,燒掉了嘴唇的嘴卻仍然開合着,唱誦着平山教的禱詞,直到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