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條生路吧!
兩人身後的群衆内心的呼聲都快要砸到原野和師酌光身上了。
“你之前說地下一層招商招了一半,這個商場是不是重裝過?”師酌光突然正經了起來,轉身問盤發女道。
“啊,是的,”盤發女道:“之前客流不行,好多店鋪都退租了,去年我們老闆幹脆重裝了下,把格局換了。”
“近二十年重裝過幾次你知道嗎?”師酌光又問道。
“這個……”盤發女努力思索。
她今年才二十八,研究生畢業來這裡做新媒體運營也沒多長時間,自然沒看過過去二十年的裝修計劃,好在這個商場離市裡的幾個小學和中學都比較近,附近補習班林立,盤發女上學的時候經常來這裡補課,課後經常來這裡吃飯,大概還有些印象。
“我小時候常來這裡,我記得沒改過格局……”盤發女不确定道。
“對對,沒改過,我從小在這附近長大的,常來這裡,”西裝男接上話道:“以前這兒生意好,用不着重裝修拉人氣。”
師酌光:“那遊戲廳有換過位置嗎?”
“換……”盤發女想了一下,道:“就去年裝修的時候換過,以前遊戲廳在地下一層,後來四層的溜冰場不幹了,這次重裝的時候才把遊戲廳遷到了四樓。”
“之前都在地下一層,”說到這個盤發女的語氣笃定起來:“我小時候我媽常帶我來抓娃娃,都是從一樓坐電梯往下走的。”
“多謝。”師酌光淡淡道。“那我們該往上走了。”
師酌光不喜歡解釋,說完便徑自搖着輪椅往上樓的方向移動。
身後衆人面面相觑,想問,但是不敢問,隻能把期望地目光投注到原野身上。
然而原野在何有鄉已經充分認識到了師酌光的性格,也十分确定師酌光能帶他出去,所以并不打算主動觸黴頭,隻是抽空讓保安跟着他們走,就趕緊跟到了師酌光身邊。
“我背你上去,但是輪椅怎麼辦?”原野不打算放棄這個便捷交通工具。
“讓師甯遠送上去。”師酌光很自然地安排道,好像師甯遠是某種運載工具的名稱一樣。
“憑什麼啊!”運載工具發出不服的聲音。
“你帶着輪椅,我可以告訴你為什麼上樓。”師酌光現在心情很好,沒有采用暴力威脅師甯遠。
“你……”師甯遠還真得很想知道這個問題,躊躇了一下,氣哼哼地走過去,在原野背起師酌光之後,又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擡起了輪椅。
好在以盤發女為首的社畜都很有眼色,沒有讓前任大師獨自負重前行。一起圍了上去,一人一手,幫師甯遠擡着輪椅上樓。
原野和師酌光走在最前面探路,中間一群人擡着輪椅往上移動,最後面就剩下了因為還未成年,大家都沒讓她幹活的女高中生,和最後加入隊伍,明顯還沒被接納的憔悴保安。
前面擡輪椅的速度走不快,後面女高和保安走在一起格外尴尬。
女高還有點怕這個半路出現的大叔,又覺得不說點什麼也不太合适,最後躊躇半天,寒暄道:“被困在這裡不好受吧?”
保安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女高覺得自己似乎說錯話了,趕緊往前走了幾步,湊到了盤發女身邊。
順着樓梯間往上,經過轉換方向的中間平台時衆人還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然而經過平台,再往上踏台階時,一種陌生的感覺突然像是霧一樣籠罩在了衆人的身上。
原野的感覺尤其得強烈。
好像穿過了一層虛無的薄紗,又像是驟然落入水中,明明眼前還是灰暗的樓梯間,他的聽覺、觸覺甚至是嗅覺都在告訴他,和之前不一樣了。
“你感覺到了?”師酌光在他耳邊驟然出聲。
原野莫名抖了一下,耳廓開始充血,他清了清嗓子,道:“好像穿越到了另外一個時空一樣,如果我們下樓也會是這樣嗎?”
“有一點區别。”師酌光還是淡淡的語氣,聽在原野耳朵裡卻又和以往不太一樣,好像沒什麼起伏的聲線都被他聽出了不一樣的語調。
“下面是死路,”師酌光道:“你的感覺這麼敏銳,估計會覺得更危險。”
“那為什麼那個人的夢裡上樓也會死?”原野努力忽略掉耳邊的不适感,隻問正事。
“可能他命裡該死?”師酌光笑道。
“他是人籠要抓的人?”原野一下子精神了。
“也不是……”師酌光看那人也覺得奇怪:“要抓那種人,環境布置成老婆孩子熱炕頭更相配點。”
“總之那個人給我的感覺很怪,待會兒多留心他,”師酌光繼續道:“還有這個人籠的環境也不太對勁,待會兒出了安全通道,下一個場景估計會有些不一樣,到時候大概能看出來什麼問題了。”
原野聽到這裡悶笑了兩聲。
“怎麼了?”師酌光奇怪地看他,心想自己又戳到了這人哪個神奇的笑點。
“沒事,”眼看到了位置,原野将師酌光放了下來,又看輪椅還沒跟上,便讓師酌光一隻手摟着自己的肩膀做支撐,湊過去跟他說悄悄話:“我就是在想你之前明明不喜歡跟我解釋的。”
師酌光沉默了一下。
他不喜歡做無用功,既然出去之後注定會分道揚镳,很多話自然也不需要說出口。不過原野是他二十年來唯一的特例,既然從何有鄉出來後他沒有害怕自己,那從這裡出去後,說不定他們還能做朋友呢?
師酌光想到這裡,扭頭看了眼原野,想說什麼,然而喉結幾下滾動,開口時已經變了一番話:“那下次不幹你說了。”
“不要吧。”原野臉都垮了。
師酌光臉上倒是露出了笑意。
“我說,輪椅給你運上來了,你該說了吧。”随着輪椅落地的聲音,師甯遠的聲音煞風景地響起。
師酌光臉也垮了。
“娃娃機裡的玩偶都是叫不上名字的,”師酌光冷着臉坐回了輪椅:“如果是按照近期的遊戲廳做藍本,應該會有些聯名的玩偶才對。”
師酌光沒什麼心情跟自己的便宜侄子做科普,随口應付完師甯遠,扭頭對原野道:“還是你打頭吧。”
“行。”本來原野也是打算第一個進去的。
他剛想安排一個人推師酌光,就看見一直沒存在感的眼鏡男又拽着他女朋友一馬當先從人群裡冒出來了,一人一邊握住了輪椅的把手。
也行。
原野滿意地收回目光,右手緊扣水果刀,拉開了大門。
一陣明亮到刺目的光線從門内流出。
這次原野也是先開了一條縫觀察裡面的情景。
然後驚訝地發現這一層的比例竟然是正常的,透過門縫看去,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張巨大的黑闆,接着是講台,然後是擺的整整齊齊的課桌和桌子上顔色各異的書包。
是個教室?
原野确認沒有什麼一上來就要吃人的怪物後,終于将門整個拉開,自己先走了進去。
然後立刻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怎麼才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兒抓着原野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将一張卷子塞到了他的懷裡:“安老師發了新的卷子,讓趕緊寫,待會兒上課的時候要講,沒寫完麻煩就大了。”
不光是原野,跟在他身後進來的人也被人手發了一張試卷。
原野低頭看了一眼,上面寫着高二寒假化學試卷(二)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不找地方坐?”女孩兒發完試卷,見人都還站着,又急匆匆地催道:“也就半個小時了,快點吧,磨蹭什麼呢。”
此話一出,愣住的衆人終于意識到自己現在似乎要扮演的是高二的學生。
這可太棒了。
一群早就畢業的超齡高二生相顧無言,面露絕望,好歹寫個語文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