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楚楚的董事長背地裡是罪行累累的連環殺人犯,報道出去,應該會和他的醫學奇迹一樣轟動。”師酌光解釋道。
思璆琳果然心動。
“我是當年的受害者,”盤發女趕緊道:“我能出面指認他……對了,我還可以在公司OA發通報檢舉他!讓這個王八蛋社死。”
“我知道,回到現實世界就算他被判了死刑,也難消你心頭恨意。但有一件事是你在這裡做不到的,”師酌光垂眼看向掙紮的思璆琳,聲音溫和而沉穩:“給你父母一個交代。”
思璆琳心神一震。
師甯遠福至心靈,趕緊補了一句道:“他們家有錢!把他交給警方,不光能讓他身敗名裂,還能給所有受害者家屬賠一大筆錢!讓他白死了便宜他了!”
要不是環境不對,盤發女真想揪着師甯遠的耳朵問他腦子裡到底都裝了點什麼東西。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也是受害者,說不定也能分到錢。
盤發女可恥地心動了。
“複仇或許可以安息你的靈魂,但是刑罰不光是對罪惡的審判,也為了撐托受害者家屬的痛苦,”師酌光注視着思璆琳:“放他回去,讓這個人得到俗世的審判,也讓你父母的靈魂安息。”
師酌光不再說話,話音消散在寂靜的空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周樵隐那灘身體消失了,他或許在某個地方重新生成一個痛苦的靈魂,而思璆琳,則在十年憤怒的火海裡抉擇。
“我可以信你嗎?”思璆琳突然問道。
師酌光沒答話,安靜地看着他。
“我是說你後面那個人是個不入流的法師,他的話警察能信嗎?周樵隐要是死不了怎麼辦?”思璆琳冷聲道。
“我嗎?”師甯遠則躲在他叔叔的背後四下看了看,突然意識到,“不入流的法師”是在說他自己,當場震驚提問。
無人回應他。
“這很難說,”師酌光攤手一笑:“從人籠這樣鬼氣濃郁的地方出去,普通人的記憶會逐漸變得模糊,直到遺忘,驅鬼師們能保留多少記憶,和自己的靈力有關。”
思璆琳和盤發女一起露出了懷疑的表情:聽起來師甯遠出門就會把一切忘幹淨。
“不過如果你願意寄身在這塊玉佩裡的話,破籠後我可以留你在陽間兩個月,”師酌光神态自若将剛搶到的玉佩展示給思璆琳,自然地仿佛玉佩和師甯遠毫無關系一樣:“你可以親眼見證周樵隐的受罰。”
“兩個月後要是周樵隐死不了怎麼辦?”思璆琳仍不肯松口。
師酌光仍是笑着,向思璆琳伸出手:“你可以看着,如果周樵隐不能被判處死刑,我替你殺他。”
思璆琳挑眉,繼而笑了起來。
“這位叔叔你也不像什麼好人呢,難怪你要事先把原野支出去。”思璆琳說完,痛快地将手放了上去。
鮮血從師酌光的手心湧出,蛇一般纏上思璆琳的手掌。
“等一下,”思璆琳突然叫停:“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血蛇果然停住了。
思璆琳卻是轉身看向盤發女,輕聲道:“謝謝你保護我,你好像也在這個商場做策劃,變成大人的世界好玩嗎?”
盤發女先是愣住,繼而想到了三層會議室裡誇張的對話,意識到那是沒辦法再長大的高中生臆想的未來,臉上露出了糾結的表情。
“怎麼說呢……”盤發女想了想,哭笑不得道:“再光鮮亮麗的工作,落地到現實裡,還是隻想日領導祖宗十八代。”
思璆琳也笑了起來。
師酌光的血液在她的手上翻滾沸騰,金光逸散,整個空間陡然一變。
如同聚攏在一起的螢火蟲四散向空中,萬物如水汽般蒸騰消散,第三層思璆琳虛構的耀眼奪目的“未來”最先消失,接着是充斥了補習班、沒和男友去成的摩天輪的“現在”的二層,最後是“過去”。
世界分崩離析,玩偶們安靜地躺在玻璃箱裡碎成無數光點,抓娃娃機裡亮着的燈光一盞盞熄滅,萬物消散,好像那個一直鬧着玩遊戲的小女孩兒終于累了,商店打烊,她爬上爸爸寬闊的脊背,和爸爸媽媽一起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