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話題突然拐到了,“唉,咱們家什麼時候能迎來第三代啊?你看小殿下,多麼冰雪漂亮,活脫脫就是一個小陛下。還有,她指着自己脖子裡的藥膏說,這裡有個小風箱,在呼呼呼吹的時候,簡直太萌太可愛了。她怎麼想到的啊,真是太機靈了。唉,我好想要這樣一個孫女,外孫女也行。”
說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周曉川。
因為天黑,周曉川壓根沒看見,自然也給無視了。
她現在為數不多的腦回路都被那本奏章的内容占據了。就在幫司言拾撿奏章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了一個許久不見的人名,似乎和這次南方匪幫作亂有關。
而那個人和周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如果他真的參與了的話,這次周家難保不被卷進去。
她越想越覺得形勢嚴峻,危機就在眼前。連忙回去寫了封信,準備把這件事告知父親。讓他早做準備,以應對即将降臨的風暴。
但是寫完信,如何送出去又成了大難。皇宮大内,守備森嚴,想要翻牆出去是不可能了。
突然,她想起李靖樨那裡有隻鴻雁,也是自己馴養的,原本是一對,一雌一雄,戰場上用來傳訊用。但是雄雁有一次在傳信途中,被敵人射傷,不久就殒命了。而雌雁守在雄雁旁邊,不吃不喝,俨然要殉情。
這對鴻雁從小陪着周曉川一起長大,盡管内心非常不舍,但也不忍心強留它。
誰知李靖樨知道了這件事,觸景傷情,非要把雌雁給帶走。并且在離别前,讓人把雄雁做成了标本,僞裝成還活着的樣子,讓雌雁目睹了雄鳥展翅的畫面。這樣它的内心就有了念想,就不會一心求死了。
沒想到她這個辦法,竟然奇迹地奏效了。雌雁重新開始進食,并對天空有了向往。
但代價是,每年隻能飛回來兩三次,于遠處探望一眼“雄雁”,然後再被帶回京城,不能和愛人相伴。
但即便如此,隻要一打開籠子,她就會主動往西北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周而複始,至死方休。
周曉川此行,也有帶雌雁回去,放它自由的意思。畢竟,它們被迫分離太久了,是時候回到它該屬于的地方。
正好可以讓它幫忙傳最後一次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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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靖樨本來疑心她對阿香的誘拐,想質問來着,突然聽到她提到鴻雁,嚣張的氣焰一下子熄滅了,支支吾吾的,不敢直視周曉川的眼睛,滿臉心虛的樣子。
周曉川心裡咯噔一下,猛然生出一個不好的念頭,“鴻雁死了?”
“不不,沒有。”李靖樨連忙擺手,臉色不自然:“就是最近有點生病了,不怎麼肯吃東西。”
“帶我去看看。”
“好吧!”李靖樨本來話都不願多說,但想到那隻雌雁,心生憐憫,就自動引路了。
周曉川看着籠子裡那隻白頸褐翅的雌雁,伸手進去摸摸它的羽毛,後者竟一動不動,毫不避人,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而旁邊的食盤、水盅都是滿格,确實是沒怎麼吃東西。
李靖樨解釋道:“我不是刻意要關着她,隻不過,我覺得她太累了,一年飛回去一次就夠了,飛兩三次,遲早會死在路上。”
周曉川心疼道:“它不是累了,也不是病了,隻是太老了。這隻雌雁已經二十歲了,一般能長到二十歲的鴻雁,已經算長壽。再不回去,它可能永遠回不去了。”
李靖樨心裡一沉,鼻頭莫名發酸,悄悄抹了下眼角。
雖然勉強同意了她的要求,但特意強調,要明天親手送它離開。
周曉川想着,自己正好也要再确認一下,奏章的内容是否真的牽涉到了西北,免得造成誤會和烏龍,得不償失。于是便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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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李靖梣批完奏折,伸了個懶腰,扶着斜梯上樓休息。
岑杙正趴在二樓窗台觀察玉清湖的動靜。心想,那張懸賞令果然奏效,三更半夜,玉清湖裡反而熱鬧起來。
那些白天不得閑的宮人們,終于逮到機會可以來玉清湖捕鳥,膽大的直接拿着抄網,下水去抓;膽小的就在岸邊,碰運氣撿漏;還有聰明的,幹脆在蘆葦叢裡,設下幾個誘捕的籠子,裡面放上魚蝦蟹,等第二天一早來收籠。
岑杙看得一陣揪心,為那些即将死于非命的水鳥。而這時,身後貼過來一個柔軟的身子,下巴戳在她肩窩裡,抱着她打瞌睡,鼻子哼哼,“不冷嗎?站在這裡?”
岑杙搖搖頭,回過身來,自然接了她入懷,手指摳着窗台,坦白道:“我有點後悔了,那懸賞令一頒下去,第二天,必是水鳥界的生靈塗炭。”
李靖梣捧着她的臉,把她下垂的嘴角,重新推上去,“那怎麼辦?要不放個鞭炮,你又不願意。又想趕鳥跑,又想留一部分鳥,給你看熱鬧,那還能有什麼辦法呢?”
岑杙确實黔驢技窮了,“要不咱就不抓了?都留着呗?”
李靖梣翻個白眼,雙手無奈地挂住她的脖子:“可親愛的祖诤大師,我們的玉清湖,已經養不起這麼多的水鳥了,你光惦記水鳥,就沒有為湖中的魚兒想想嗎?”
岑杙不得不承認,她的撒嬌比任何說辭都有誘惑力,再次把她給說服了。
歪了歪頭,“也是,以前,這些魚兒隻需要給四條水蛇上供。自從打跑了水蛇,湖中水鳥徹底沒了壓制,竟然吃魚比從前更狠。你說這像不像如今的官場?”
李靖梣“嗤”的一笑,“你是會打比喻的。”
半晌,突然又嗤的一笑,像是回味般,又重複一遍:“還真是這樣欸。”
岑杙被她慢一拍的反射弧可愛到了,湊前咬了下薄唇,還覺不夠,幹脆含在嘴裡細細的品嘗。
察覺雙腳不知不覺離了地,女皇的粉頰灼透,還伴着心慌,“你幹什麼?”
岑杙認真地數着籌碼:“我在說服我自己。”
被她經略過的珍馐寶地,泛起密密麻麻的酥癢。
“說好了今天要休息的。”女皇言不由衷地咬她的後耳,早已臊了個臉頰通紅。
岑杙并沒有拆穿她,撥開謊言的迷帳,應着她身體的邀約來:“說過嗎?那正好,你休息,我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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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在樓上颠三倒四,絲毫沒注意到有個黑影,趁夜色,潛入了女皇的書房。
摸到女皇的禦案,從旁邊的一摞奏章中,挨個翻找,終于找到了巡按禦史李宵行的奏本。用自帶的夜明珠照明,快速通讀全文。
誰知,這時,一個聲音推門而入,“我魚竿兒呢?”
她吓得呼吸一停,趕緊把奏章合上,放回原處,然後,掀開桌下的黃布,出溜滑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