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這麼看，史今看到的自然也是如此。

可其實誰又知道，一個不被重視的缺老師少資源的學校出來的高中生，隻考到個專科學校，未來的前途如何，是他必須替父母考慮的事情。

他離他想上的軍校已經有一輩子的距離了，參軍，是他和他的家人謀個好前程最好的方式。

謀一個前程，這樣的打算，自私嗎？如果這是自私，他願意為了減輕父母點負擔、為了完成父母的期望這樣自私下去。

成才糾結過，但是他能明白衆人如何想，自然也明白史今為何選了許三多。

因為三呆子看上去，比他更不成人形，比他更沒有别的選擇。

成才聰明，他知道，這不是許三多的錯。

可是這心，他就是不平又不甘啊。

所以當他找人圍住了許三多，想好好吓唬吓唬他來發洩一番内心的不快。

可在看到許三多被壓在土裡縮成一團的時候，他還是心軟了。

“起開起開起開！”成才有點怒了。

還都撲上去了，壓那麼瓷實幹啥，也不怕把人壓壞了！

“咋樣啊三呆子？”他實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有點騎虎難下的意思了。

好在許家人多，許二和正巧路過。

成才聽見這聲音，咧着嘴跑走了。

回家，看看自己到底是個啥結果。

又是兩天的等待，成才止不住的心慌。

他想，也許村裡人傳的是對的，他就是沒有被選上。不然沒道理都這麼多天了還沒個結果。

但是成村長淡定的很，抽着煙讓成才安心等着，通知是一定會來的。

成才有點懷疑，卻又沒什麼依據，隻能作罷。

這次失敗，成村長總結出一個經驗，“成才啊，得好好處人啊。你看本來你當兵是闆上釘釘的事兒，結果許老混一通處下來，把那個班長說的是花花流眼淚，那個班長又反過來把我倆說的嘩嘩流眼淚，可是不中啦！他心軟了，他着了許百順的道啦！他還真把許百順兒子選走啦。”

他以為自己看明白了，其實根本沒有看明白，史今選許三多，為的是自己的同情心和憐憫心。

而他家成才沒有被選擇，可能就是因為在别人眼裡，成才并不像許三多那樣不像樣，那樣沒有退路，那樣的······可憐可憫。

在同情弱者的人眼裡，似乎，你沒有那麼弱，所以你就可以被理所應當的放棄。哪怕你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良品性。

同情本來就是看眼緣潑灑的，不被同情隻能說明，這不是一個需要被同情的弱者。

成才把他爸的話聽進了耳朵裡，也記在了心裡。但是他還是疑惑：“爸，聽你這意思，就是知道我沒被選上呗。那為啥還讓我安心等啊？”

成村長不妨漏了話頭，一時被問的噎住了。

成才一看，急了：“爸，你咋知道通知一定會來咧？你，你去找人啦？”

他忽然想起來，初中的時候老師就說過，上一中是可以花錢找人的，那現在當兵，是不是一樣的道理？老爸也去花錢找人了？

“爸，你是不是花錢了？多少錢啊？”上個高中都得快三萬，那當兵還能花少了？

“爸，我不去了，我不去當兵了。那錢咱能要回來不能？”

成村長怒了，“傻話！隻有往前走嘞，沒有往後退嘞！給出去的錢還想再要回來？那是給你謀前程的。你要不去當兵咧，那錢就打水漂了。你不去也得去！”

成才哭的稀裡嘩啦，“爸，咱家能有多少錢啊？你掙錢不容易，花這個錢幹啥啊？你，你給他們恁多錢，我，我就算去當兵了，将來回來找個工作，也那得多少年才掙得回來啊！”

成村長拍拍他的肩膀：“話不是這樣說，事兒也不是這樣算的。将來有個好工作，就是掙再多年，總能掙回來的。爸不能真讓你連個當兵的心願都完不成啊。”

成才聽見老爸說家裡花了五萬塊的時候，他沉默了，不再癡心妄想讓老爸去把錢要回來了。

五萬。他想，自己家裡所有的積蓄加起來也不會有五萬的。

多麼大的一筆巨款啊。村子裡方一塊宅基地也不過就三四萬，可是老爸拿了五萬還我一個當兵的機會。

他一定借了不少錢才湊出這五萬的。

村裡誰家有錢？不，他是村長，把臉面看的比天大，他不會想在村裡熟人跟前低頭的。

那就是親戚們中間借的了，尤其是縣城的親戚，他們家會有點閑錢。

可是爸，隻是為了一個機會，就這麼義無反顧的花這麼多錢，您不心疼，我心疼啊。

我不去當最好的兵，不去把握一切機會，我都對不住您撒出去的面子和花出去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