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火車,登上軍卡,青山悠悠,黃土漫漫,依舊是冗長乏味的乘車時間。
一輛輛軍卡行駛在青山群落間的黃土路上,朝着一個确定的目的地駛去。
成才跟一個個新兵一起,蹲坐在軍卡裡,不知道自己将去往何方。
看着隐約閃現在軍綠色車簾縫隙裡的天空,還有鋪天蓋地的茫茫塵沙,他想,也許,新兵連的生活并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難。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許三多了。
成才轉過頭,許三多的狀态仍舊未變,還是如往常一樣的茫然木讷,看上去,似乎與下榕樹的他并無分别。
成才歎了口氣,向靜靜縮在自己身側的許三多輕輕道:“許三多,别這樣,你得打起精神來,你是個新兵啦,要在新兵連好好幹,知道嗎?”
許三多擡起頭,看着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成才,勉強笑着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他确實還沒有從一個農村大孩子的狀态轉變成一個兵。
成才收回視線,心裡有點無奈,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做。說實話,連他自己都有些茫然,何況一貫縮着的許三多呢!他隻能給自己定一個目标,讓自己去想自己想做什麼,卻無法代替許三多去決定他想做什麼。
成才想着自己的目标,成為高城那樣的男人、那樣的軍人,可是怎麼做、做些什麼,他一樣的茫然無措。理不清條理,沒有途徑,目标就隻是一個空想。
可是,到底該怎麼做呢?
新兵連的日子是枯燥無味的。
但是成才适應良好。
正如高城所說的,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最初幾天的走隊列練習下來,成才的表現已經遠超其他人之上了。看着其他人豔羨的目光,成才穩住了心态,這樣的簡單的東西,練不好成什麼了,他并不為眼下的表現而自得,這對他來說并不能算是挑戰。
但是成才依舊發愁。
他在家的時候聽了他爹的轉述。
知道在下榕樹許家小院裡發生過什麼,史今當時就告訴你許三多,“你得玩兒命!”
但是他聽着看着許三多的表現,覺得許三多或許并沒有把史今的話聽進去。
不是不放在心上的沒聽進去,而是,他或許已經牢牢的把這句話記在了心上,但是他沒有理解也沒有消化,他并沒有用大腦去思考,“玩兒命”是需要體現在行動上的,而不僅僅隻是知道了就夠了。
成才把高城的話摸索體味了很久,“三個月以後,騾子,走人;馬,跟我上。”
他說的很認真,應該不僅僅隻是在調動新兵的勇氣激情,他在表明一個标準:他隻要尖子。隻有成為尖子才有資格讓他看到,才有可能跟他走。
成才勢必是要跟他走的,所以,他一定要做最出色的尖子。
于是,哪怕對待最簡單的走隊列,他也一絲不苟的完成,不打一點折扣。
操場上,一列列新兵又在進行基礎步态練習。高城沒有像其他軍官一樣躲在辦公室裡偷閑。他作為連長,勢必要盯着每一個新兵,了解他們每一個人。
所以在一列列隊伍中間,除了下達口令的班長之外,還有他這個連長在四處視察。新兵已經知道這位是目前見到的最高長官,見他天天視察,與新兵同起同宿,沒有一點軍官的驕矜習氣,個個都對這位連長敬服不已。
成才自然不會在訓練裡渾水摸魚,他想要這個人看到他,就絕不會用一種壞形象讓他記住自己。
他的表現所有人有目共睹,認真、刻苦、反應快、對指令理解到位,他比所有新兵都表現的要好。
伍六一是個強人,自然看得到這個人表現的有多好,他把成才排在了隊列的排頭,給其他新兵做标杆。
但是伍六一卻無法喜歡這個成才。他能感覺到從這個人身上由内而外散發出的野心勃勃的氣息。
強者是争強好勝的,一個強者對着另一個強者隻會感受到威脅。
伍六一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他總覺得在成才争勇鬥狠的表面下,是一種急于表現的做作。
其實也不能說伍六一的感覺是錯的,畢竟成才确實想讓高城看到自己,可不就是努力用心的表現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