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問道:“是那位段将軍說的麼?”
饒鳳道:“正是!”
段将軍正是那一日她們見到的叛軍首領,看着是契奴人,令人心生畏懼。聽饒鳳說,他是邵椼座下的先鋒大将,深受重用。
那天晚上,沈嫣她們時隔七天又嘗到了葷腥。便是用水也方便許多,兩個太監被允許去昭陽宮旁的井中取水。
都珂和耐雪伺候着沈嫣擦洗了一遍身子,又留出一桶來洗頭。
啊,舒服!
來自現代的她,真不能忍受大夏天的、七天不洗澡的日子,她沈嫣就算來自現代的工薪階層,也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都珂和耐雪又就着沈嫣用過的水,擦拭了一遍。沈嫣見了,歎道:“你們也受苦了,跟着我過這樣的日子!”
都珂道:“來了宮裡也算見識一回了。我們家十一個孩子,都是大的用了小的用,我入宮前,從沒用過這麼幹淨的水呢!”
哎,這萬惡的古代啊!
李淑妃這裡,隔着屏風也用完了水,來尋沈嫣說話。“妹妹,你素來聰明,”李淑妃抓着沈嫣的手,有些發抖,問道:“你說說,我們的命運何去何從?”
沈嫣想到她們那個世界南唐李煜的例子來,李煜後來獲封違命侯,一衆嫔妃也就跟着他入了侯府,從妃子變成姬妾。野史記載,小周後被頻頻召幸入宮,回來大罵李煜“縮頭烏龜”,日子既屈辱又痛苦。
這邵椼将她們關在此處,莫非也要做此打算麼?不過李淑妃和她沈嫣都無豔名,未見得會淩辱她們。可是,章貴妃呢?她又何辜呢?
想到此處,沈嫣也不由地膽寒,凝神片刻,歎息道:“淑妃姐姐,我們也隻能做好打算,若是能逃出宮去就好了。”
李淑妃道:“我們的家鄉都在南面,前有西戎來犯,後來百越又不太平,南北音訊隔絕,我們是回不了家的。更何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又能逃到哪裡去?”
沈嫣入宮七年,做了貴嫔之後才往家裡送信,這才輾轉得知,原來她父親已于四年前在任上去世了,那個家也不能稱之為家了。她若逃出宮去,也不會回老家的,還不如去永春投奔外祖家裡,至少小舅舅是疼她的。
當時沈嫣聽了一耳朵晉北軍發的檄文,其中有什麼“佳麗三千,宮女兩萬,曠夫怨女,終傷天地之和;好色荒淫,驕奢無度,無子無女,實乃上蒼之懲戒……”
因此,沈嫣對邵椼會怎麼處置她們,其實也有所猜測,不過她不敢說出來,以免吓到了李淑妃。
如此,衆人又是心驚膽戰地等了二十多天,新帝終于登基了。衆位妃嫔們也等來了命運的判決。
新帝邵椼論功行賞,将各位嫔妃分賞衆位有功之臣,按功勞大小,依次分得地位由高到低的宮妃。又放出宮人三千,若願意嫁給下面軍士的,自去報名,餘者自行回鄉。
李淑妃又驚又怒:“好女不侍二夫!新帝…新帝怎能這麼做?”
沈嫣拍拍她的手,低聲提醒道:“這話不能說,免得招來禍事。”這話還有一句“忠臣不事二主”,李淑妃這句話是要得罪所有舊臣麼?
沈嫣又勸道:“淑妃姐姐把邵…遜帝呃…違命侯當丈夫,可是他抛棄你逃走,夫婦之義已絕,姐姐又何必為他守着呢?不值當!”
沒錯,巧合的是邵榄也被封為了違命侯!
李淑妃逡巡其他嫔妃,見不少人露出喜色,想來心中是願意的。她不由自嘲一笑,宮中這麼多女子都像守活寡一樣,如今新帝新令一出,她們倒像再世為人似的!
邵榄,為人君、為人夫,都何其失敗!
李淑妃仰天太息,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
此時饒鳳走了過來,說道:“官家有令,出宮的女子一律不準帶金銀首飾,隻能帶一個包裹、些許衣物,娘娘們入的也是功臣之家,一切都是盡有的!”
衆嫔妃聽了,都很不滿,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敢跟新帝去理論麼?
饒鳳又走向了李淑妃和沈嫣,瞥見沈嫣這裡早已準備好了,她頭上也早就換了烏木簪子,不由暗歎:這位娘娘才是明白人。
迎着她們詢問的目光,饒鳳道:“淑妃娘娘要去魏國公府上,而貴嫔娘娘則去靖遠侯府上……”
怕兩人不知道,饒鳳又道:“魏國公便是崇安節度使石破雲石大人,如今新封了魏國公;而靖遠侯,貴嫔娘娘也是見過的,就是那位殿前司都指揮使段将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