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朱浚見衙役一行人來取水之後,本以為他們會因為查不出毒線索中斷而去探尋其他問題,便立刻将那幾個水杯拿走處理。
要怪就怪朱興兆那人趾高氣昂挑剔無比,房中的任何東西都要與别人不一緻。大到床桌衣櫥,小到水杯擺件,甚至是那窗戶的設計,皆為精挑細選。若不是水杯為木制又在市面上難得尋到相同的,加上菱毒在上面有着極強的吸附性,不找專人難以解決。若非如此,恐怕現在已經完好放回去了。
朱浚放在背後的手撚了撚手指,心跳也赫然加速起來:“大少爺房中這幾日上着鎖我想縣令大人是知曉此事的,我不過是朱府的一個下人,如何進得去?”
林季安卻在這緊張的氛圍裡笑了一笑:“隻要知曉這房子特殊的構造不就好了嗎?來人!”
在外候着的衙役立即有了回應:“在!”
“簡單搜一下,看看是否藏有水杯,注意不要損壞東西。”
“是!”
朱浚難得憤憤看着衙役搜尋,奈何自己卻無法阻止。
房間不大,能搜查的地方僅僅是一個人高的櫃子、床底以及一些縫隙罷了。不到一刻鐘,衙役已經搜查完畢,但是并沒有發現什麼。
“縣令大人對這樣的結果可還滿意?”朱浚冷冷道。
“會找到的。”
說完,林季安邁開步子準備離去,走之前還是回頭對朱浚道:“朱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知你過去極苦,但凡事做錯的總會付出代價,他們付出代價就夠了,何須把自己也搭進去。”
說罷,離開朱浚房間之後,林季安命兩衙役守在朱府,密切觀察朱浚的動向。
準備回去時,林季安沒有上馬車,站在車外琢磨着,他确實對朱浚房内搜不到水杯而感到意外。
想到什麼,林季安轉身朝朱府門口的一位下人走去:“勞駕,請問你可知你們大少爺房内用的水杯可有什麼特别的?”
這名下人見堂堂縣令大人對自己好言向問,不由得意外又有些欣喜:“啊是,少爺房中的水杯是特别定制的,非瓷杯而是木杯,并且其中的紋路也是少爺之前親自挑選的。”
林季安了然,向他謝過後讓衙役先一步回去,轉頭對陸琰道:“我們去一趟城西。”
按照林季安描繪的路線,陸琰駕着馬車來到城西一家看似古老的鋪子前。
“林大人,這就是你說的那家?”
林季安掀起車簾,看了窗外一眼:“對,我們進去吧。”
兩人走進店内,一股彌漫在空氣中的香氣撲鼻而來。很快,一位身着異族服飾的婦人便走了出來。
“二位客人需要點什麼?”
這婦人上了些年紀,聲音聽起來有些蒼老。
“打擾了,請問這兩天可有人送來了木制水杯需要複刻?”
婦人看了看眼前問話之人,氣質不凡,昨日來請她複刻的人更像是位下人:“是有,這位公子可是前來取的?可是還沒有完成。”
林季安沒有明确,隻道:“我可否瞧瞧那杯子?”
婦人應了一聲,走到一側的櫃台後面,從櫃台下面拖起一個木闆,上方倒扣着顔色較暗,三個木紋不相同的杯子,另外兩個杯子顔色較淺,紋路倒與倒扣中其中兩個杯子相似。
“這送來的木杯做工原本就精湛,紋路也細緻,要複刻下來難度有些大,還剩下一個恐怕明天才能完成。”
林季安點了點頭,伸手捏住其中一個倒扣杯子的底部,拿上來仔細觀察了一番。
這杯子的杯口沿圈下來,有淺淺一圈像是水漬幹涸留下的痕迹。剩下兩個,同樣也有。
毒性入木三分。
“店家,你還記得送這杯子來的人長什麼樣嗎?”陸琰在林季安身後開口道。
“挺白白瘦瘦的一個人,下人打扮,看着比這位公子稍矮一些。”婦女看着林季安的身高道。
後者補充繼續道:“那他有交代過什麼?”
“他就說杯子刻完之後把他送來的敲碎扔掉,其餘的就沒有了。”
說到這裡,林季安随即掏出幾枚碎銀子放在櫃台上:“這杯子不用繼續刻了,原本送來的三個我需要帶走。”
對話間婦人知道了他不是杯子的主人,看了眼這些碎銀,給的已經很多了,但又擔心自己的這筆生意,一時搖擺不定:“這我……”
林季安沒法,從袖中拿出了自己的腰牌:“縣衙查案,還望店家可以幫個忙。”
女人一見腰牌,驚慌浮現在臉上,生怕自己被卷進什麼麻煩事,連忙答應了下來。
返回途中,陸琰坐于車前:“林大人怎麼知道杯子會在這裡?”
“想起了朱興兆房中的擺設。”
那晚潛入他房間時,借朦胧月光依稀見得他房間裡的東西實在是特别,包括僅剩在桌上的茶壺。既然這樣,那個水杯怎可能是特例?
再想起朱浚遲遲未将杯子放回,這麼大的漏洞一定是被什麼絆住了腳。在下人口中得知杯子是木制的之後,林季安便知曉了緣由。
将毒塗在木杯上,毒性滲入,仵作定會查出,唯有放回全新的杯子才能騙過所有人的眼睛。那麼,隻能去複刻了,可惜花費的時間有些長,恰巧林季安又懷疑了杯子的問題。
僅僅這麼一句話,陸琰也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線索迅速在他腦中有序排開。他輕笑一聲,但沒有絲毫嘲諷之意:“林大人啊,你可真是……”
話還沒說完,一陣“咕咕”聲響起将其打斷,是陸琰的肚子。
林季安在車裡聽得“噗嗤”一笑。
現在已過午時,兩人決定找家館子先解決午飯的問題。到了飯館,林季安和陸琰直徑上了二樓。
想到上次跟林季安出來吃飯時,最後因為一個琵琶女逃跑的情景,陸琰沒忍住笑了。
“你笑什麼?”林季安不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