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這麼說,是想表達父親的意外和陸将軍之間有一些關系嗎?
不用問出口,林季安光從摯友間的争吵、破碎的圖章間能感受到兩人之間激烈的矛盾。但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他們吵成這樣。
發生在離宮中大亂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宮中大亂的原因是前太子毫無預兆召集地方軍刺殺先帝……
猛地,林季安想起趙奕明曾經告訴他,還是太尉的陸将軍手中的調令落在了當時的兵部尚書手中。
那這究竟是“無意”還是“特意”?一陣寒意從脊背處串起。
無論是在陸琰口中還是在趙奕明口中,陸将軍都絕對不會是那樣的人。否則,明德帝又怎會委任他去駐守邊疆。
林季安強行讓自己混亂的大腦鎮定下來,内情沒這麼簡單。
裝着圖章的盒子被李儒穩妥放回櫃子裡,他弓着腰:“少爺,當初陸侯爺進府時,老奴隻是覺着他的名字有些熟悉,在少爺告知他的身份後,老奴才想起來。”
林季安看着李儒緩緩擡起來的面孔,隻見他眼中竟是泛起了紅。
“每每想起這些事情,老奴也是糾結萬分。說實話,我……不是沒有懷疑過……可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也不是這麼輕易說吵兩下就沒的。”
李儒跟着林茂生多年,從年輕力壯到如今的白發橫生,林府對于他來說,有着确确實實深厚的感情。
林季安被李儒的神情觸動,伸手輕抱了一下他。
“李叔我知道的。”
李儒身高比不上林季安,擡手撫了撫他的後腦。就像多年前他抱起幼時哭鬧的林季安,摸着這小少爺的小腦瓜哄逗他停下來一樣。
幹了多年粗活的指腹上布滿了粗糙的老繭,李儒的手放下來時,繭上勾起幾根林季安的發絲,但李儒卻渾然不知。
心情得到平複,李儒自知方才的失态:“對不住少爺,老奴一時沒控制住。”
“都是一家人,何來對不住。”林季安垂眸看了眼李儒蒼老的雙手,很快又擡起頭笑了一笑,“還要多謝李叔告訴我這些,我會看着來的。”
林季安本就是晨起之後吃得比較少的人,往常有陸琰在,看他吃這麼丁點,就怕他餓昏了去,總會盯着人多吃兩口。
眼下恰逢他出遠門,沒人看着,林季安又變成了隻吃幾口就匆匆出門的常态。
拿好今日上朝要用的本子,近來提出了不少點子的谏議大夫快步踏出了林府大門。
“诶,林大人林大人!”
林季安腳步停下來,朝大門旁的牆邊看去,赫然是在叫自己的陳瀾。
“陳瀾?這麼早就來了,怎麼不直接進來?”
那小夥一路小跑着過來,停在林季安身前氣也不大口喘一下:“我覺得侯爺不在的這段時日裡,我還是跟着林大人比較好。”
“為何?”
陳瀾嗯了長長的一聲,才攢足了勁兒一字一句道:“一個人在将軍府太過沒趣,跟着林大人能長長見識,順便還能照看林大人的安全。”
林季安表面笑着,心裡想着這怎麼聽都不像是發自内心說出來的話。
看着陳瀾強扯臉頰努力微笑的模樣,林季安忽然指了指他眼皮下兩處隐隐發青的地方:“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陳瀾一個激靈,連忙擺擺手:“不是,可能是昨晚睡覺做了個噩夢,半夜吓醒了,好一陣子沒睡着的緣故。”
說到這裡,陳瀾像是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了封信:“對了林大人,這個是侯爺留給你的。”
前去宮中的路中,林季安坐在車裡,陳瀾與護衛并排坐在車闆上,不知在不停說着什麼,林季安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注意力全在信上。
信箋沒有封口,一張滿是筆墨的薄紙輕易就被抽了出來。
起初的落筆為“季安親啟”,到後面開口卻成為了“林大人”。林季安看着這稱呼的轉換,不經心挑了挑眉。
“林大人,不告而别萬分對不住。事情緊迫,想必陳瀾已經告知于你。此次一去何時再歸暫且不明,這段時間裡我想陳瀾會跟着你,等我回來再親自向林大人請這擅自離職之罪。”
看到這裡,林季安還沒發覺自己已經勾起了笑容,堂堂侯爺奉自己父親的命令出一趟門,哪裡需要向自己請罪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之前一直沒見過陸琰的字迹,如今一看竟有些入木三分之味。
讓林季安沒想到的是,在信後陸琰還絮絮叨叨說了些讓他天涼加衣、晨起出門前多吃點之類的話,活脫像位出遠門的老父親向自家孩兒的叮囑。
“這是把我當不懂事的小孩嗎?”林季安輕笑了聲,收好信後将它穩妥放入袖中。
原本林季安以為這一路上沒人陪自己說話,在車上可能會打個盹。這下一封信下來,不僅不困,人還精神了不少。
“林大人,我們就在這等你啦!”
林季安進宮前,陳瀾朝他揮了揮手,等人一進去,陳瀾面露真誠請求之色,朝坐在他一旁的林府護衛說道:“兄弟,我在這靠一會,等林大人出來的時候幫個忙喊醒我成嗎?”
阿幡爽朗笑道:“歇息吧,我們家大人一向體貼,不會說什麼的。”
陳瀾終于可以放松下來打個哈欠:“我不是擔心林大人會說什麼,我是怕我們那位侯爺,到時候問起來少不了我一頓好果子吃。”
早朝高殿,百官正面面相觑,想言卻又不敢上前,低着頭相互小聲議論着。若不是因為站在其中,怕是隻聽得嗡嗡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