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志文的話無疑在林季安心中埋下了極大的不安。埋伏、私造兵器還有金柬。
先抛開前兩者暫且不談,金柬難道不是進入黑市的通行令嗎,雖然劃分了不少等級,但如今想起那日彪悍瞧見金柬的臉色,事情沒有這麼簡單。至于陸琰……
“林大人,林大人?”陸琰不知在林季安面前叫了多少聲,後者這才反應過來。
好似如夢初醒般,林季安有些迷茫地看向身旁的人:“嗯?怎麼了。”
陸琰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你從牢獄出來到現在,眉頭就一直擰着,不累嗎,難道梁志文又說了什麼不好聽的?”
林季安稍稍後仰幾許,對上眼前人的目光莞爾道:“沒什麼,可能有些累了。”
“到家了,回去歇歇吧。”
林季安踏進林府大門,可陸琰似乎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前者想起回來之後要辦的一件事,還是将他一并拉了進來。
房間内,林季安站在陸琰面前垂頭俯視着他,仔細觀察他身上的每一處。
陸琰莫名有些冒汗,這是怎麼了?“林大人一進來就把我推到這裡坐下,想做點什麼?”說着,他把手伸向林季安想握住他的手腕。
可惜還沒握上,前面的聲音傳來:“你的傷,我看看。”
傷?什麼傷?陸琰一臉迷茫向上望去。
林季安歎了口氣,轉身去翻起藥箱來:“梁志文告訴我你們那日遇到了埋伏,他受傷成這樣,那你呢?”
原來是這個,陸琰想起手臂上的那道傷:“這個啊,手上,小……痛而已,忍幾天就好了。”
藥箱輕哐一聲放在了陸琰旁邊的桌上,林季安坐到他前面,在他兩隻手臂前仔細起了兩眼,但看不出那隻手像是受了傷的樣子:“袖子撩起來我看看,傷口深嗎?”
“傷的是上臂,箭袖可不好撩。”
陸琰在林季安面前層層褪下了半邊衣服,露出來的是林季安前所未見的風景。
半片紋理流暢、白皙而緊實的肌膚赤裸展現在眼前,剛毅的輪廓、健碩的肌理,處處都充滿野性難馴。目光早已不受控制将這片瞧上一遍,腦中的混亂在不知不覺間越擴越大。
隻是在這片白淨之中,有兩處地方略微紮眼,一處便是陸琰兩日前在上臂留下的箭傷,傷口約有一指長,看起來不淺,現在已經結上一層薄痂。另一處,是他胸膛上一個突起的疤痕。
“你……”林季安一時不知該往哪處說,兩處的傷痕就像卡在心間的兩條縫,哪怕雙手使勁都無法将它盡數合上。
“我什麼?”陸琰把椅子往前挪了半步,含笑看着林季安,“我身材不錯。”
“痛嗎?”林季安問他。
“痛。”這一聲倒是回答得幹脆爽快。
林季安拿出箱裡的金瘡藥,将陸琰的小臂拉到身前的桌子上,小心沿着傷口周圍撒上:“已經結痂了,還是再上些藥吧。”
指尖一點一點敲打着瓶身,細白的藥粉一點點撒在那條褐色的傷痕上。這個姿勢實在靠得太近,林季安的肩膀幾乎要碰到的陸琰裸着的那片胸膛。
陸琰看着近在咫尺的這張側臉:眉頭又擰了起來,眼睛全神盯着上臂的那道傷口,太專注了,甚至感覺到他連呼吸都好像放輕了不少。
順着側臉往後,陸琰才發現此時林季安粉紅的耳朵後面原來還有一顆痣。相比臉上的,這顆要略大略黑一點。再往下,一縷頭發從林季安側頸滑落搭在胸前。陸琰擡起左手将它放回後背,這樣他的脖子就沒有什麼遮擋物了,幹淨展現在自己眼前。
一晃而過的淡香。這個味道不知是從林季安發間傳來的,還是房中的香氣,聞起來很舒服。
“嘶。”不知過了多久,不合時宜地,陸琰倒吸一口涼氣。
林季安轉頭望着他,眼中劃過一絲緊張,關心道:“還是痛?”
“可能是我不留神扯到了,林大人,你幫我按住肩吧。”說完,陸琰拉起林季安的手放在自己上臂靠近肩頭的位置。
“穩住手應該就不會痛了。”
手心傳來一陣來自陸琰肩頭的溫熱,林季安點點頭,不自然地把注意力放回傷痕上:“好,還是痛的話告訴我。”
無聲的包紮大概持續了有半柱香時間,藥箱放回原處,陸琰也整理好了衣服。
方才回來的時候陸琰看起來不是要準備留下的樣子,雖不知道他有什麼事情,但在上藥的時候林季安想着,關于黑市和私造兵器的事,還是需要告訴他。
“陸琰,現在有時間嗎?”
“我……”陸琰有些猶豫。
林季安一眼看穿了他推脫的心思,若真有事,絕不會拖延至此。雖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走,但還是詐一詐他:“沒空也沒事,到時候我找陳瀾談談,讓他轉達給你,順便也看看他有沒有留下什麼傷口。”
“有時間,林大人想談什麼?”
目的達成,那便開門見山了:“那天在城外埋伏你們的,你知道是什麼人派來的嗎?”
在牢獄内的談話,除了關于金柬方面的,林季安都逐一告訴了陸琰。
陸琰抱着手倚在靠背上:“箭上的精鐵……所以你推測,背後的人在無論是銀兩還是權勢,都有很高的地位,否則無法讓人打造兵器,這是死罪。”
房間的門窗早已合上,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裡面說些什麼
“對。”林季安凝視着地面,“另外我還懷疑,他們盯上縣衙的銀票恐怕不隻是為了陷害我那麼簡單。打造兵器所需消耗巨大,不論他們家底多厚,不能全部壓在這上面,一來冒險,稍不留神被發現這件事,前功盡棄逃命财盡失,二來按照這樣的消耗速度,定會輕易被别人發現賬簿的流水速度。要想做得隐蔽一些,隻能拆東牆補西牆,最後再以自己的地位上的權勢,壓牢官府這個風口。”
這樣說來,想要縣衙賬簿的問題不被發現……陸琰道:“抛開與縣衙關系最近的你和縣丞,隻有戶部的人能做到。”
從上回早朝戶部侍郎對鹽鐵買賣權的态度來看,林季安很難不懷疑他是否有參與進這件事。自古以來以私造兵器為初始的,除了謀反,無它可言。隻是這其中,錢與人缺一不可,錢用于兵器,人用于将士。如今朝中局勢,近一半兵力交給了陸玦将軍且長期在邊關,而剩下中的大部分則在太尉手裡,最後剩餘的乃是培養訓練的新兵,這就在兵部尚書手中。至于各地地方兵,那也隻有在三令合一的情況下才能被調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