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媞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某貓。
你别說,傲慢自戀又摳門的總裁,變成貓咪後還挺受歡迎的。把白家人個個是迷得神魂颠倒,連阿婆也喜歡他,每次做飯都算了他的份額,當真成了白家的一份子。
“玉兒,來把飯端到鍋裡溫起,你幺姨現在沒胃口,看她晚些唭不唭嘛。唉,嘞兩日就隻唭了一點點飯,身子啷個養得好嘛。”
白玉媞看着碗裡沒吃幾口的黃瓜瘦肉粥,心頭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就燃了起來。
都回來好幾天了,白冬雪整日裡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不說話,就兩眼無神地盯着房梁,那目光裡空洞洞的,好似對人世已沒了絲毫留戀。這樣下去可不行,白冬雪的性子本就固執、倔強,什麼都憋在心裡,很容易就會鑽了牛角尖,走上極端。
不能任由白冬雪繼續自暴自棄下去了,想到這裡,白玉媞将碗放進鍋裡,轉頭就去了白冬雪的房間。
白冬雪背對着門口,蜷縮在床上,聽見開門的動靜,也沒有轉過頭來。
“幺姨,我知道你沒有睡覺,我來,是想跟你說說話。不要覺得我年紀小,很多事情我都懂的。”
“回來這些日,你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裡,不願走出來見見我們。當然,這扇門沒有上鎖,我指的是你心門。”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關心你的家人拒之門外,讓自己活在過去的陰影裡。幺姨,那裡有什麼好的?比我們還重要?”
“你見過刺豬吧?它全身長滿了刺,不過它的刺隻紮向敵人,而面對家人時,就會露出軟弱的内裡。我覺得幺姨很像刺豬,但你的刺卻是不分敵我,傷害你的人要刺,關心愛護你的人也要刺。你為什麼要這樣呢?幺姨,你不需要一個人躲起來舔舐傷口,将你的軟弱露給我們并不難堪。”
“同是死裡逃生,幺姨,我能理解你現在的感受。我們都遭遇過,來自原本以為的,最親之人的傷害。但我們也是幸運的,因為我們還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比那些傷害我們的人活得更好,就是對他們的最大報複!”
一陣細細弱弱,宛若小狗哀鳴的嗚咽聲響起。大顆大顆的淚珠,悄無聲息地劃過白冬雪蒼白的臉頰,沒入滿是補丁的枕頭。
白玉媞挨着床沿坐下,摸了摸白冬雪幹枯發黃的發絲:“聽舅舅們說,以前幺姨很愛打扮自己,為什麼現在,會任由這裡空着呢?你才二十七歲,正是女人最好的年紀,你還可以做很多事情,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才是。幺姨,你喜歡什麼首飾?等玉兒的涼水攤子掙了錢,就給你買。”
“我以前,很喜歡戴桃花,桃花盛開的時候,春天就來了。我喜歡春天,春天的太陽暖洋洋哩,嘞讓我感覺自個還活着,沒有死在冰冷的冬天。”
“玉兒,你說人啷個,會變得那麼快呢?我與他成親十年,頭幾年他對我很好的,除了做醬菜,家裡其他事情都不用我做。他有啥子好東西都會留給我,不嫌棄我成親兩年生不出娃娃,不準他娘和大嫂說我一句不是,村裡的女人都很羨慕我,都說我嫁了個好男人,日後有享不完的福。那時候的我,無比慶幸自己不顧娘的勸阻,堅持嫁給了他,我用事實向娘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
後來,記不清是啥子時候,好像從第四年開始,他就變了。不再陪我克縣城擺攤,不再細心地替我暖腳,不再站在我嘞邊。他開始嫌棄我,我做啥子都是錯,沒能給他留後,是我對不住他,我不怪任何人,就想着努力掙錢,日後讓大房過繼一個孩子給他延續香火,大房也同意了。就嘞樣,我盼啊盼,就盼着他哪一日回心轉意,我們恢複到以前的模樣。
再後來,大概是兩年前,他染上了賭瘾,赢了錢克逛窯子,輸了錢就喝酒,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便打我罵我。娘他們上門來給我出過氣,他不願意和離,我也,還沒有死心。畢竟嘞麼多年來,我都是靠着嘞股念頭堅持下來哩,我不願也不想承認,是我自個錯了。”
說到這裡,白冬雪終于轉過了身子,她握緊了白玉媞的手,似握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玉兒,你說我嘞麼多年來的堅持,是不是就是個笑話。”
白玉媞反握緊白冬雪滿是繭子的手,目光堅定地看向她:“錯了又怎樣,你又沒有錯一輩子,為何要耿耿于懷過去犯下的錯誤?隻要以後不再犯相同的錯誤,不就好了嗎?人生還長,你又不是神仙,哪可能一直不犯錯,再說了,神仙也照樣會犯錯。”
“世上唯一不變的,是人都善變。幺姨,人這一生很少能遇到一輩子對你好的人,你沒法确定他人對你的好,什麼時候就會收回去,唯一能确定的,便是你可以一輩子對自己好。”
“你沒有對不住任何人,生不出娃娃不是你的錯。鄧江縣隻是一個小縣城,這裡的醫師沒辦法,不代表其他地方的醫師也沒辦法。隻要你不放棄自己,就能看到希望。”
“還有,别人如何看你并不重要。這是你的人生,應該由你來決定怎麼過,不要受那些幸災樂禍的人影響,他們隻想看你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