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一口包子,喝一碗熬得濃稠的綠豆粥,再夾一筷子冰涼涼的酸爽開胃的蒜茄兒。
“嗯~”怎一個惬意了得!
結過賬,白玉媞抱着肚子吃得渾圓的橘貓,與白青山向縣學走去。
縣學坐落在縣城的東南方。經過城中心的鐘鼓樓,路過裝潢氣派的品香樓,再走上二裡路,便到了。
白玉媞對着門房福了一福,甜甜笑道:“大叔萬福,我二人是學子白雲岐的家人,還請大叔幫忙傳句話,就說他妹妹來找他。”
“原是白秀才的家人,五子,快去傳話。”年長的門房喊了一聲,轉頭笑道:“可是趕巧,他昨日便來知會過我,托我幫忙留意着。方才還來問過呢,且等着,人沒走多遠。”
“瞧,來了!”
一抹白色的高瘦身影由遠及近。
白雲岐面上神色雖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步履匆匆,行走間,寬大的襕衫在空中留下陣陣殘影。
“多謝何伯”,白雲岐先對門房作了一揖,後帶着二人去了偏僻處。
“舅舅,玉兒,家裡發生了何事?怎的幺舅一連三日沒上縣城擺攤?”
“小聰受傷了,在大林店沒治好,今日送來續骨堂。”白青山幾下說完了事情經過。
見白雲岐又看向自己,白玉媞便将白小聰受傷的始末講了一遍,如何逃脫卻是含糊了過去。
“原是這樣,呵,時辰還早,我與你們一道去醫館。”
去醫館的路上,白雲岐一言不發,隻大步走在前面。
是他沒用。
他明明答應了娘,會保護好妹妹和家人,明明先前便有了擔憂,卻還是任由事情演變成如今這副境地。
白玉媞小跑着追上去,觑了眼白雲岐陰沉如水的面容,輕聲道:“家裡人擔心,想把麥芽糖方子賣給品香樓,大哥以為呢?”
“賣了也好,此事我去辦,讓阿婆他們别擔心。”瞧見白玉媞臉上的擔憂,白雲岐放慢腳步,緩和了神色。
“三日前,鴻運樓的東家陳鴻運被三個地痞誣陷,說其指使他們投毒,欲讓品香樓纏上人命官司。此事在鄧江縣傳的沸沸揚揚,我隻當是個笑話聽了罷,萬沒想到還與咱家有關系。”
“後來怎樣?陳鴻運可有被官府處置?”白玉媞一驚,趕忙追問。
白雲岐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都說了是誣陷,自然是沒事。陳鴻運的女兒是鄧江縣二把手,達魯花赤的繼室,頗受寵愛。稍運作一番,次日便從牢裡放了出來,隻是鴻運樓名聲受到影響,這幾日生意差些罷了。”
“三個地痞判了流放,過幾日便上路。說來也怪,那三人被抓時還咬死是受陳鴻運指示,後再審問,卻似受到驚吓般不願多言,全道要離開鄧江縣,越遠越好!”
白青山追上二人,恰巧聽見這話,大笑道:“哈哈,流放好哇!多虧了仙長庇佑!”
“仙長是誰?”
“就是傳授玉兒麥芽糖方子的那位仙長啊!”
完了,白玉媞頓覺心涼了半截。
轉念一想,說穿了也好,反正沒法一直瞞着。況且理由都是現成的,還是阿婆她們給編的呢。
但白雲岐,沒再繼續追問。
白玉媞心頭七上八下的,反倒更難受了。忍不住開口試探:“大哥,過兩日我便來縣城擺攤賣涼水,你可有話……要囑咐于我?”
白雲岐轉頭,黑沉沉的眸子裡滿是溫柔:“你不必發愁掙錢的事,也不必擔心陳鴻運會繼續使壞。但若你喜歡,便去做吧,我不會阻攔。”
白玉媞本以為白雲岐會問些什麼,比如她何時有了仙長庇佑,又比如她為何會做這涼水,但他還是沒問。
白玉媞一直以來懸着的心,終于安穩地落回原處。
*
晚夕,二更時分。
陳鴻運氣急敗壞地回到宅院,擺手制止了一幹仆從的跟随,獨自去了書房。
想到宴席上白家小兒那綿裡藏針的警告,以及達魯花赤的默許,隻覺得這張老臉到現下都還在火辣辣的疼,他許久沒受過這等窩囊氣了!
“咚咚——”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
“老爺,小的有要緊事禀報!”
“進來吧。”陳鴻運收斂了怒氣,沉聲道。
“老爺晚間才走不久,陳掌櫃便找了來,說……”小厮擡頭觑了眼陳鴻運的臉色,才道:“說是白秀才将麥芽糖方子,賣給了品香樓。”
“這厮……這厮,王八羔子,氣煞我也!”
一陣“乒裡乓啷!”聲響起,陳鴻運将身前的雕花楠木桌一把掀翻在地,連帶着桌面上的杯盞一并摔了個稀碎。
這還沒完,又一連砸了好幾個貴重擺件,方覺心頭的惡氣舒緩了些。
陳鴻運被小厮攙扶着坐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遙望着屋外漆黑的夜色,心頭冷笑:
白小兒,你且等着,這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