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他的心情忽然低落了下來,仿佛能預見未來的自己,孤獨一人,直至病死。
并且這個未來,并不遠。
可很快,腦海中何過那些溫暖的話語湧現——“你還能活很長時間。”這簡單的一句,竟沖散了他的陰郁。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好好學習,考個大學。雖然他不知道大學對自己來說究竟有什麼意義,但至少比之前渾渾噩噩的人生多了點盼頭。
這次期末考試,他打算拿出一份讓人刮目相看的成績。他心裡悄悄猜測着,何過看到後會露出怎樣的表情?是驚訝,還是一副“我早知道”的淡然模樣?
莫哀不自知的猜測着那人的想法。
輕輕搖了搖頭,随後暗自笑了笑。不經意間,他瞥見了日曆,猛然想起寒假近在眼前,還有三個月不到。
可随之而來的,是一陣無法名狀的心痛。他的拳頭握緊又松開,腦海中突然回憶起一個日期——下下周,何過約他一起吃飯的那一天。
……
莫哀用手按住胸口,像是試圖平複劇烈的心跳。可那種胸悶的感覺,依然無法驅散。
兩三個月不一樣的生活便讓他忘記了原本是怎樣的嗎?
他咬緊嘴唇,直到牙齒将唇咬破,才被扔垃圾的同學發現。
“你……嘴唇流血了。”同學提醒道。
莫哀偏過頭,不去看同學。隻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虛脫般趴在了桌上。他昏昏沉沉地睡着,卻陷入了噩夢。
夢裡,他的脖子被什麼勒住,無法呼吸。他掙紮着,想要抓住脖間的東西,卻無濟于事。脊背一陣劇痛,仿佛有人在撕裂他的皮肉。夢中的恐懼讓他無力動彈。
忽然,一隻手拍上了他的肩膀。莫哀猛然驚醒,大口喘氣,額頭布滿冷汗,眼眶紅潤且濕潤,像是剛哭過。
他擡頭看向身旁,發現是之前向他請教問題的女生。
“莫……同學?你還好嗎?”女生關切地問道。
“我……”莫哀聲音幹澀,卻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感覺自己真的一點也不好。他勉強站起身,避開她的目光,穿過教室後門離開了。
他來到洗手池旁,擰開水龍頭,不斷用冷水潑在臉上,試圖平複内心的恐慌。他雙手撐在欄杆上,深吸了一口氣,剛轉身準備回教室,迎面撞見端着茶杯的王然老師。
莫哀下意識地打招呼,禮貌道:“老師好。”
王然點點頭,看到他臉上的水珠,不禁問道:“你這是?”
莫哀趕緊掩飾:“下午上課怕困,洗把臉清醒一下。”
王然沒有多想,隻是語重心長地說:“如果有什麼事,盡管來找老師,我會盡力幫你。”
莫哀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徑直離開了。
回到教室,他發現不少人向他投來目光。他選擇無視這些目光,畢竟,誰都會做噩夢,隻是吃了藥的他會更頻繁一些罷了。
更何況,夢裡的事情,大多是他經曆過的,隻有……何過那個除外。
這個想法讓他打了個寒顫。他不算迷信,但總擔心自己會給何過帶來厄運。上次被綁架的經曆,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越想越自責,一下午難過都快溢滿出來,情緒跌入低谷,無心聽課,無心學習,甚至活着都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莫哀趴在桌上,将頭埋進手臂裡,閉上眼,任由疲憊将自己吞沒。
今天大概許是他遇見何過之後,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無力。
莫哀猶豫片刻,還是給何過發了一條消息。
“。”
簡簡單單的一個标點,像是一道無聲的歎息。
“怎麼了?”何過一看到那句号,立刻秒回,語氣中帶着擔憂。
“下下周……不去吃飯了。”莫哀低着頭,緩緩地打出這幾個字,按下發送鍵的瞬間,他整個人像洩了氣般癱倒在桌上,心口一陣悶痛。
“發生什麼事了嗎?”何過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指尖在鍵盤上猶豫,最終發出了這句話。他的語氣裡透着些許失落,卻努力壓住了自己的情緒。
“隻是那天不想。”
消息回複得很快,文字卻顯得格外疏離,像是一堵看不見的牆。
“好。”何過沉默片刻,最終隻是簡單地回了一個字,他希望小孩開心。随後又發去一條寬慰的消息,“小孩,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下,别給自己太大壓力了。”
語氣溫柔卻不顯多餘。他并不知道莫哀為什麼突然這樣,隻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去勸慰。
然而,手機屏幕前,何過自己也陷入了同樣的失落中。他握着手機,盯着屏幕上的對話框,心裡有種說不出的酸楚和無奈。
從一開始,他接近莫哀時,就不該以“哥哥”的身份自居。
那不過是他自我欺騙的借口罷了。
莫哀看着彈出的消息,愣了一瞬。他的目光有些飄忽,指尖輕輕滑過屏幕,卻沒有回複。
注意到身旁有人經過,他連忙按熄了手機屏幕,把情緒掩藏起來。
教室裡恢複了平靜,隻有莫哀仍低着頭,顯得與周圍格格不入。
兩個人隔着一塊冰冷的屏幕,卻都在同樣的沉默中不知所措。他們都以為那塊屏幕掩藏着無盡的能量,能傳遞溫暖。可事實卻是,手機另一端的人也彷徨無措,借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