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錯沒有回答,莫旭瞬間暴怒,聲音也高了幾分:“我問你,劉浩龍呢?!”
何錯知道他情緒失控了,隻能耐心安撫:“他在醫院。”
“醫院?”莫旭不可置信地質問,“他為什麼不在牢裡?為什麼在醫院?”
“莫先生,請冷靜。”何錯眉頭緊鎖,稍作停頓後說道,“跟我來。”
他領着莫旭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低聲說道:“莫旭,我知道你現在很憤怒,但劉浩龍确實不能抓。”
“為什麼?”莫旭怒目而視,“你們總該給我個解釋吧?!”
“因為找不到他藏的毒,也檢查不出他吸沒吸。”
莫旭氣得發抖,仿佛一頭受傷的野獸一般,聲音近乎嘶吼:“那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老婆孩子的命不重要嗎?”
“莫先生,别激動。”何錯長歎一口氣,遞給他一根煙。
莫旭沉默了片刻,接過煙,冷笑了一聲:“所以他現在在醫院安養天年?”
“他是以精神病的名義送進去的。”
莫旭笑得更加諷刺:“精神病?打着精神錯亂的幌子免除刑罰?”
何錯悶不吭聲,他也不知道上頭怎麼想的。前幾年的辛苦卧底,最後就換了這麼一個結局,他也不服,也無能為力。
但他隻能服從安排,歎了一口氣:“回去吧,陪陪你老婆孩子,他們需要你。”
說完,何錯拍了拍莫旭的肩膀,轉身回了辦公室。
莫旭站在原地,點燃了手中的煙。他狠狠吸了一口,盯着火星逐漸靠近指尖,直到燃到盡頭才掐滅煙頭,狠狠踩了幾腳。可他心中那種無力感,卻越發濃烈。
他盯着煙頭,深感不是自己在踢煙頭,而是自己被别人當成煙頭給踢開。
夜色漸濃,街道冷清。他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腦海中不斷回想一家人的未來。眼眶越來越酸,情緒最終失控,他蹲在路邊,淚水洶湧而出。他是個男人啊,他怎麼能哭?可是他連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他算什麼男人啊。
莫旭頹廢的摔坐在路邊,壓制情緒的深呼吸,想要将情緒、眼淚全都憋回去。他恨自己,恨得咬牙切齒,牙龈都被咬出血絲,腥味充滿了喉間。
從傍晚到天完全黑了,他始終坐在街邊,蜷縮在角落裡,像一隻流浪在外的野狗,雙手抱着頭,似是想用這樣的姿态将自己隔絕于外界。
突然,有人踉跄着撞上了他的腳。莫旭擡起頭,對上一雙渾濁的醉眼。
“瞪什麼?又不是故意的!”那人酒氣熏天,語氣裡全是醉意。
莫旭臉色有些怪異,嘴角牽起一個古怪的弧度,聲音沙啞而低沉:“道歉了嗎?”
那一笑,帶着一種無法言喻的森然與壓迫,令醉鬼瞬間清醒了幾分。
醉鬼旁邊的朋友趕忙上前,拉住了他,滿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啊兄弟,我朋友喝多了,平時可不是這樣。他今天碰上了點不公平的事,所以才喝成這樣,真是對不起。”
道歉過後,莫旭放過了這兩人。他低頭沉思,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褲腳。他忽然意識到,還有人欠他,自己這一路的痛苦,連一個真正的“對不起”都未曾收到。
醉鬼的朋友趕緊拖着人走遠了,不敢再多留一刻。
莫旭盯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了,笑聲中透着一絲凄然與決絕。他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号碼。
“喂,幫我找個人。對,名字叫劉浩龍。”莫旭咬牙,一字字說道,“他欠我一個道歉。”
沒過一個小時,電話響了,傳來冰冷的答複:“找到了,地址發給你。”
當晚,莫旭沒有回家。他在路口抽了一整夜的煙,腦子裡混亂而清晰,他的未來,他家人的未來,他不斷思索着。
第二天清晨,莫旭回了家,手上提着幾袋玩具和日用品。他一進門就笑着說道:“老婆,我回來了。”
餘溪站在門口,想着他一夜未歸,眼神中寫滿了擔憂:“怎麼回事?一晚上去哪了?”
“上司臨時喊去加班了,我怕打擾你們休息,就沒回家。”莫旭語氣輕松,笑着摟過餘溪,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對不起啊,老婆,下次一定早點報備,原諒我吧。”
莫哀揉着睡眼惺忪的小臉打開房門,看到父母親密的樣子,嫌棄地說道:“啧,辣眼睛。”
餘溪拍開莫旭不老實的手,沒好氣地說:“沒下次了。”
“好,沒下次了。”莫旭低聲答應,笑容卻淡了幾分。
那一天,對莫哀來說和平常沒什麼不同。他被母親哄着睡着後,父親悄悄地出門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第二天,父親被捕的消息傳來。莫哀的母親沒有驚訝,甚至沒有落淚,父母似乎心有靈犀一般。
她隻是抱緊了莫哀,輕聲說道:“沒關系,媽媽還在。”
可這些事,莫哀當時并不知道。他隻記得,那天晚上,父親離開後,母親的眼神變得很黯淡。盡管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沒有對父親埋怨一句,也沒有掉一滴眼淚,但莫哀看得出來,她心裡很難過。
再後來,母親帶着莫哀去探監,他透過冰冷的鐵窗,看到了那個疲憊不堪的男人。
莫旭的臉上寫滿了頹然,但當他看到餘溪和莫哀時,他的眼神亮了幾分。那一刻,他的嘴角勉強揚起一個笑容,眼裡卻含着淚。
“老婆,你會原諒我的吧?”莫旭的聲音有些顫抖,那笑容苦澀得像要滴出血來。
莫哀卻站在原地,沒有上前。他的心裡突然升起了一股深深的厭惡。從那天起,他開始讨厭自己的父親。他無法理解父親的行為,在他眼裡,莫旭的所作所為無異于抛妻棄子,是懦弱而不負責任的表現。
但他又不忍心讓母親傷心。他在母親的堅持下,最終還是走上前,看了父親一眼,卻一句話也沒說。那一刻,他對父親的失望已經深埋心底,再也沒有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