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在秦躍受無名驅使,拔掉那把劍之前,在他的手觸上劍柄的瞬間,那把劍無風自動,從秦躍眼前消失。
緊接着,下一瞬,它出現在愛子身後,如有意識般,穿透愛子刺向沈煙的手臂,噗呲——
鮮血飛濺,灑到沈煙身上,他背靠牆壁,面無表情,如在凝視死物般注視她,那眼神輕蔑倨傲到了極緻,化為徹底的不在意。
她的受傷處發出燃燒一樣的窸窣聲,因為灼燒而冒出白煙,劇烈的疼痛傳達至大腦,神經抽動,她開始尖銳而慘烈地嚎叫。
靈魂受到灼燒的崩潰遠勝于□□,它昭示這樣的靈魂即将湮滅于虛無,再也沒有來到這世間的任何可能,那是一種在無數時空被同時穿透的痛苦。
愛子不顧一切,左手拉扯右臂,試圖逃離這把劍的鉗制。
她的用力之大,行為之癫狂,已經超乎想象。
秦躍倚靠人獸蛇身像,茫然回頭。
他似乎看見了一縷青煙,連接着愛子與蛇像。
青煙纏繞住愛子的左臂,然後如同蛛網般緊密地纏繞住她,忽然用力,一縷煙如何用力,秦躍實在難以想象,但他就是看見了,青煙操縱愛子的左臂,握緊她的左手,攥住她的右臂,往回拉扯。
刺啦——
刺耳的裂骨聲,穿透她右臂的長劍在半空中定住,巍然不動,為了擺脫這把劍,她硬生生地讓劍劃穿她的左臂,一分為二!
臂骨平整劃開,血水自平整的傷口流瀉而出,手掌也分為兩半。血水嘩啦啦流淌在地,過度失血,再不止血,這具□□也活不長了。
愛子分為兩半的左臂,全靠連接處連在一起,在身側無力地垂落。
那場面實在過于駭人,充滿了某種獻祭般的慘烈,瞬間将秦躍驚醒,他的雙手離開蛇像。
下一秒,連接蛇像與愛子的青煙消失,愛子瞪大眼睛,仿佛失去操縱線的傀儡,硬挺挺地倒了下去。
秦躍猝然驚醒:“愛子!”他撲過來,立馬查看愛子的傷勢,剛才那一幕實在太令人震驚了,秦躍毫不懷疑,沈煙如果下手再狠一些,可以将她碎屍萬段。
“……”顧不上查看沈煙,料想神仙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秦躍立刻脫下外衣,纏住愛子受傷分裂的左臂,因為傷口平整,所以拼回去也顯得嚴絲合縫,除了留下一道血線。
長劍掉落在地,沈煙伸手撿起劍,甩了甩劍上血水,反手将劍投入劍鞘,他越過慌忙救人的秦躍,步至蛇像跟前。
那蛇像中間最大的一顆頭是低垂着頭,站在沈煙的角度,恰好與那張人臉一高一低地對視。
蛇像再沒有任何動靜,沈煙回頭望向秦躍,微蹙眉心,半晌,到底沒有說什麼,也什麼都沒問,回到秦躍身邊,席地而坐,若有所思。
秦躍探了探愛子的鼻息,盡管呼吸微弱,好歹還有呼吸。
從闖進神社到現在的遭遇,可謂十分吊詭離奇,秦躍毫無頭緒,而且心跳得太快了,很難說不是因為害怕的緣故,他隻能硬着頭皮求沈煙解答。
“沈處長,”秦躍喉嚨發幹,“這…到底怎麼回事?”
沈煙沉默。
“……”秦躍等了一會,對方沒有回應,也确實在意料之中。沈煙不就是這麼個性子,懶得回答他們這些凡人的十萬個為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我知不知道這些,都沒有關系。因為我是個廢物,你輕而易舉就能一劍殺死。”秦躍沒有忘記幻象中,沈煙那雙極度冰冷的眼睛。
如同蔑視蝼蟻般的衆生,是生是死都不過他一轉念間。
“可能…”秦躍抱着愛子,跪坐在地,呼吸低沉而緩慢,自責道:“可能請你出山,是我冒昧了,以後…您大可以回去青龍山。六處的事,我們凡人自己解決。”
“…廢物。”沈煙掀開眼簾,毫無情緒地望向他。
秦躍呼吸微滞,他不是第一次聽到沈煙罵他廢物了。以前從未為此憤怒生氣過,甚至從未拿這當一回事,左耳進右耳出,知道沈煙就這麼個性子。
但是現在,他能理解徐勉為什麼到最後,會那麼恨沈煙。這個人,這個人的所作所為,桀骜自負,極端自我,且身居高位,輕蔑衆生,毫無憐憫慈悲之心。
身為神明,怎麼能這樣?!
“難道輕易動手傷害凡人,就顯得你很厲害了嗎?!”
秦躍忍無可忍,怒火中燒,他猝然擡頭質問沈煙:“沈處長,你不是她的粉絲嗎,你明知道她的工作需要四肢健全,憑你的能力可以輕易制住她,又為什麼要直接斬斷她的手臂!??”
沈煙怔住,他微蹙眉心,似乎不明白秦躍為什麼反過來質問他,他垂眸,視線掠過面白如紙的愛子。
她還在昏迷中。
“蛇珠還在她體内。”沈煙低聲道。
秦躍默然,并不想回應。
“要取出來。”沈煙又說。
秦躍冷笑,對神明的态度略顯放肆了,他反問:“你想怎麼取?剝開她的肚子?從身體裡掏出來?”
沈煙居然認真地思考,報以确鑿且冷血的回複:“的确是最快的方法。”
秦躍:“…………”勸冷血無情的神明心懷慈悲,無非對牛彈琴。
“到底是怎麼回事,沈處長,能煩請您勞動大駕,指點我一二嗎?”秦躍一字一句地問。
沈煙默了默,到底還是纡尊降貴地開了口:“你進來後就被迷惑了神智,我費了點功夫追進神社,你…已經在催動蛇像,蛇珠操控她,襲擊我。”
“我…催動…蛇像???”單獨每個字秦躍都聽得懂,合在一起怎麼就成了天書,他又驚訝又茫然:“沈處長,我靠什麼催動?三十歲魔法師的中二之力嗎?”
沈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