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
他也像是被吓到似的,一屁股坐在了谷梁澤明的靴面上。圓而亮的眼睛懵懵地看着谷梁,問系統:“不是說他是明君嗎,怎麼這麼兇喵。”
明君?
谷梁澤明聽見這一句,似笑非笑地看了辛夷一眼,就連他手底下最會拍馬屁的臣子也不敢在他面前這般阿谀,若不是這貓傻乎乎的,他真要以為是故意說的了。
他還在東宮時就平定了北疆,手上染了不知道多少血,恩威并施,倒是沒有人敢當着他的面就說一些他死後才能聽見的稱贊出來。
谷梁澤明淡淡道:“去将殿内鋪滿了。”
“不用呀,”辛夷矜持地朝他喵喵叫:“現在可以繼續抱了喵,不要毯子了。”
谷梁澤明看這這期待的狸奴半晌,啟唇道:“你還想朕再換一次衣服?”
辛夷:哼。
他的爪子在身下張了張,很不滿意,這個人類說話真讨厭。
“聽不懂,”辛夷喵喵叫着扒拉着谷梁澤明的外袍下擺往上爬,“你聽不懂我說話,我也聽不懂你說話喵,你心裡一定好想抱辛夷的。”
辛夷說着要往上爬,他的耳朵忽然翹了翹,聽見外頭響起了腳步聲。與此同時徐俞走了出去,回來後同谷梁澤明彙報,玄四求見。
玄四正是被派出去調查貪污事宜的玄鏡衛。
谷梁澤明分神了一瞬,趁着這間隙,原本在地上的小貓三兩下蹬着他的小腿往上爬了幾步,可惜因為腿太短,差點半路就落回地上。
宮人已将那毯子撤了,谷梁澤明伸手撈回辛夷,放在了自己膝上。
他敲了敲貓咪的後頸:“安分些,不然将你扔出去。”
他說完,手搭在了貓咪的後頸上,輕輕撫了兩下,對玄四道:“說。”
玄四單膝跪在殿前,低頭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彙報了。
“陛下,臣同顧大人一路走到堤壩處,堤壩濕軟,已有兩處松軟得不成樣子,看起來已有幾年未修,顧大人已帶人去其他地方查看。”
顧澤是谷梁澤明一手提拔起來的解元,如今已是禦史之一,正是頗得聖眷的時候,前幾天無意中發現堤壩松軟,又被派了出去。
聽見玄四的回禀,谷梁澤明如白玉般清冷的臉上染上了一層冷意。
泰州雨水不多,碰上一兩次卻極易泛濫,黃河積水決堤,先皇時期不知出了多少次亂子,到了他手上才安分幾年,又開始了。
還不如是隻妖精幹的。
“什麼銀子都伸手,”他輕緩地說,低頭看着伸着爪子似乎對桌上的奏報很感興趣的白貓,輕緩道,“還不如一隻狸奴聰明。”
在場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殿内霎時間安靜得有些詭異。
被點名的辛夷:?
他扭過腦袋,看見谷梁澤明深邃的眼睛,純黑的眸子像是深潭,靜靜看着他。
辛夷渾身毛骨悚然,脊背上的毛毛都炸起來了。
“按名單收監,都好好扣着,”谷梁澤明收回目光,淡淡道,“若是跑了一個,拿你們自己換。”
玄四立刻應是,辛夷聽見了這話,想起來自己要幹的正事,立刻伸出爪子繼續勾了兩下,沒夠着上面的名單。
可惡,不能收監抓人。
他急得不行,動作太大,耳尖毛茸茸的絨毛一個勁蹭着谷梁澤明手心,又被谷梁澤明捏着後頸皮擺正了。
“又在玩什麼?”谷梁澤明語氣還帶着點未散盡的涼意,“安分些。”
辛夷不是在玩,動了動腦袋,他腦袋裡的系統也戰戰兢兢地道:【谷梁澤明面如陰雲,一怒之下關押了三十多名官員,其中有四名官員死在牢獄中,辛夷,要不我們還是先安靜一會兒吧。】
辛夷努力往回轉腦袋要看系統說的面如陰雲是什麼樣子呢,結果被谷梁澤明按住了。
“再動,朕扒了你的的皮,同毯子一起扔出去。”
辛夷:?
欺負貓。
辛夷一個精神,一巴掌按在了谷梁澤明手背上。他有豐富的馴養人類的經驗。
谷梁澤明怔了怔,像是沒想到他這個反應,緊接着就看見這妖怪扭了扭身子,一個勁用脊背拱着自己的手心,讨好似地從喉嚨中發出了“咪嗚咪嗚”的聲音。
谷梁澤明見狀冷冷道:“拙劣。”
辛夷繼續“咪嗚咪嗚”地拱了兩下。
雖是這麼說,谷梁澤明還是松開了桎梏着辛夷的手,見這狸奴做賊似地回頭看了自己一眼,随後蹦跶上了桌案。
谷梁澤明倒是要看看這妖怪準備幹什麼。
辛夷上桌準備撕咬名單,結果真的上桌後,就愣住了。
桌上放了厚厚一疊奏折,靠在桌邊,疊起來幾乎有一整個辛夷那麼高,看起來要是弄塌了,看起來會壓死辛夷。
辛夷震驚地往後退了兩步,難以置信谷梁澤明剛剛看起來這麼閑适地邊聽彙報邊翻看東西,結果居然在上班。
他茫然地轉頭看皇帝,發現坐在一邊的谷梁澤明正以手支頤,純黑的發絲垂在耳側,蜿蜒落在肩膀上的發絲如一條蟄伏的蛇,像是在看他要耍些什麼花招。
發現谷梁澤明不打算管自己,辛夷伸出爪子勾勾,帶下來一本奏折。
奇怪,他怎麼好像變成文盲了。
這上面的字他一個都不認得。
辛夷同手同腳局促地走了兩步,來回多看了兩遍,确認不認識後,就戳戳系統。
“是這個嗎?”辛夷用鼻子聞聞,系統說不是,就被他一腳踢飛,又用粉色的鼻子拱下一個,“這本?”
在找什麼?
谷梁澤明靜靜地看着白貓的動作,伸手按住險些被他踢下桌的奏報,看這貓把他的桌面鬧得一團亂,甚至亂飛的好幾本都壓到了谷梁澤明的袖袍。
徐俞在旁邊倒吸了一口涼氣。
辛夷嗅了一圈,鼻子都頂疼了,終于找到了系統要的那一本,上面密密麻麻用墨水寫着好多名字。
谷梁澤明垂眸,目光幽深地盯着這顆小小的貓腦袋。
“顧——是日——”
谷梁澤明掃了一眼,這狸奴三個字讀錯了兩個,是個鄉野貓夫。
他平靜地又收回視線。
辛夷看不懂,拖長聲音讀了一遍:“收監——”
“這個?”依舊毫無所覺,像是在自言自語地嘀咕:“還沒關押?就這一份,我啃掉了就找不到人關押了嗎?”
系統:【不知道,先啃再說!】
辛夷抱着那本奏折猛啃,有些啃不動,倒是上頭的被上頭的墨漬弄髒了嘴邊的毛毛。
辛夷:“...”
他生氣地把角落的茶盞踹翻了,然後踩着濕漉漉的爪子在那本奏折上走來走去,一腳一個山竹印,把上面的名字都走糊。
谷梁澤明唇角難得地翹了下,伸手把那本奏折從辛夷爪子下抽走。
“不修邊幅的東西,什麼都碰得?”他輕斥了一聲。
辛夷左耳進右耳出,聽不見,聽不懂。
他追着谷梁澤明抽走的名單踩,谷梁澤明看出這狸奴似乎對名單格外鐘情,聯想起辛夷一直說的話,眸色深了些,放下名單,想看他接下來還要做些什麼。
辛夷沒察覺他的心思,低頭認真地把自己的爪印糊滿每一個名字。
也不知道踩髒行不行,系統覺得夠嗆,正在讓上級檢測這個任務的完成度。
辛夷等得在桌上走來走去,還要小心跨過谷梁澤明擺在案上的手,要是踩到了,等會兒被拉出去關着的說不定就是他自己了。
“好多人哦,可是我沒有看見曾王的名字,他叫什麼?”
系統心情複雜地沉默了一下,沒說就算知道辛夷也看不明白:【這次顧澤沒查到底,曾王還逃回封地躲了一陣子才被大理寺的人抓出來。】
辛夷說:“啊,被他跑掉啦。”
曾王?
那名單谷梁澤明已看過,自然知道沒有曾王的名字,不然同顧澤去的就不止玄四,還有大理寺卿了。
谷梁澤明的臉上覆上一層如有實質的寒意,伸手輕緩地摸了摸辛夷的後頸。
辛夷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炸毛了,開始扭頭舔自己的毛毛,偶爾舔到谷梁澤明搭在他身上的指腹,又受到誘惑般去舔谷梁澤明的手指了。
好吃。
吸溜吸溜。
辛夷趁着谷梁澤明沒制止,多舔了好幾口才停嘴。
谷梁澤明安靜地任由他舔舐自己的指腹,等貓咪停下才移開手。
他撚了撚指腹,接過了徐俞雙手呈上的綢布。
“不忙着關押,”谷梁澤明聲音清淡,伸手在宮人端來的金盆裡淨了手,扔掉綢布,“也不必再過官當,玄四随同,命顧澤同工部中郎一一查證後報給我,涉事之人,通通問斬。”
辛夷僵住了。
他往谷梁澤明身上邁的爪子猶疑着,不知道要不要踩下去,被谷梁澤明伸手捏住。男人束着黑發,一雙狹長幽深的眼裡帶着點猶未散盡的寒意,看着他問:“這麼髒的爪子,就敢往朕身上踩?”
辛夷的耳朵有點心虛地壓了壓,問系統。
【不收監了,直接砍腦袋,算不算我任務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