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還活着。”

“活着。”我沖進了廢墟之間，在一具燒焦的屍體之下隐約傳來孩提的哭聲。我翻開那些燒毀的灰木，是矮蘿蔔頭，他還活着，我的弟弟還活着，隻有我的弟弟還活着。

我和矮蘿蔔頭被安置在鄰居家，矮蘿蔔頭睡得很安心，他喝了府上奶娘的奶就睡了。我聽大人說，夏府所有的人都死了，無人知曉當晚發生了什麼。隻知道大概是戌時一刻這場大火燒了起來。

窗外有人，母親曾說過劍氣之間能夠發生共鳴，這人的劍氣于我是碾壓級的存在。我不敢輕舉妄動，矮蘿蔔頭似乎也察覺到了危險，在床上躁動起來，我手上安撫的動作不敢停下來，心中的祈禱也不敢停下來。

那劍已經懸在了我的右頸，“青蓮劍仙黃一白今夜是要滅我兩小兒的口嗎？悉聽尊便。”我依舊安撫着床上的矮蘿蔔頭，起碼他今夜能睡一個安慰覺，隻是不知道在睡夢中死去還會不會有痛苦。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窗外再也沒有人了，夏家也不會被滅口了。

整晚我都沒有睡，因為我知道我的後生隻有一件事需要我去做。第二日，矮蘿蔔頭依舊在睡覺，我把他硬生生地搖醒，不知為何他有些怕我，他可以怕任何人但不能害怕我。我把他死死地摟在懷中即使他掙紮不斷，我也隻是重複安慰道“别怕，别怕，阿姐在這，阿姐保護你。”

矮蘿蔔似乎靜下來了，我向鄰居行了大禮就離開了。我知道他偷偷向我包袱裡塞了不少銀子，好人必然有好報，願上天佑您。

城西，萬花閣，這是我第一次殺人，很輕松，他就是個破賣糖葫蘆的，都不配我拔劍。如果不是他，我也不會晚到，有我在誰敢傷害我的家人。“所以城西的人誰都不許再賣糖葫蘆哦。”我開始警示周圍的那些人，他們都知曉昨日發生了什麼，都用一副憐憫的眼神看我，可我根本不需要，因為報仇是遲早的事，真想把他們的眼睛挖出來，礙事。

夏老爺和夏夫人的小秘密我都知道，我勸過他們那些責任本就不是我們需要扛起的，可是他們就是那麼的固執，忘記了世間人心的可怕之處。

所以我現在應該前往的第一個地方便是彌勒山莊，看看那鍍了金身的彌勒佛是何模樣？“糖葫蘆。”矮蘿蔔又要吃糖葫蘆，“不叫阿姐，下次就沒有糖葫蘆了。”矮蘿蔔頭怎麼一晚上長高了不少，我彎下身去拾起唯一沒有沾血的糖葫蘆發現矮蘿蔔與我一般高，算了除了身高，剩下的都是幼弟的。

彌勒山莊在極遠的豫北，我和矮蘿蔔頭在向北的路上走散了。那是因為，這個不聽話竟然想要離開我，當初我就應該打斷他的腿在将他綁在身上一路向北出去。我聽說江湖上專門有些人抓小孩去煉神丹妙藥，但這些人的主意居然打到了蘿蔔頭的身上，當真是礙事。

我花了三天時間跟蹤這些人販子，發現他們最後都在這賭坊消失不見。背後之人還算有些頭腦能夠想到依靠小孩拐騙小孩的招數，想必是個老手，要不我就大發慈悲做做善事将他們的老巢一并端了。眼前的地下錢莊就是他們的老巢，是個魚龍混雜的無趣之地。出發前，鄰居給我的銀子一時半會根本用不完，所以我根本不會賭錢。我隻想找到地下錢莊的入口。但這些瘋子賭徒當真是吵鬧至極還是死人安靜一點，所以現在很安靜。我沒有去擦這木劍上沾染的血，一把好劍本就需要以血圈養。我反複地在血水裡浸泡我的木劍，血染着桃木劍，絲絲點綴宛如桃花乍現。

這地下錢莊倒是很大，彎彎繞繞了許久才見到了人影。不出意外那人也在那裡等着我了。原以為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可偏偏遇上了一個奇怪的人。“我看你資質不錯要不你和你弟拜我為師，我教你習劍。”說話的是個老女人，周圍點滴燭火恍惚間才讓我看清了她的面容，很醜，是一個又老又醜的女人。

“你，師父，習劍，癡人說夢。矮蘿蔔，跟我回家。”矮蘿蔔此時比平時要聽話些呆呆地站在老女人身旁，我說都說完了，他竟然連腳都不擡一下，看來做姐姐的還是太縱容他了。

“我允許你走了嗎？”老女人似乎被我惹怒了，可哪有怎樣。我最不喜别人說廢話了，這人周圍雖被孩童包圍着，但劍客面前無懼無距，所以這一劍這老女人很令我意外。我們幾乎同時回頭，又迅速拉近距離。她雖然速度略遜我一籌，可她的劍意更冷，讓我生出了畏意。這是我入江湖後遇見的第一個可以稱的上對手的人。

“老太婆，你這是看淡人生了嗎？這麼不要命。”

“你也是半斤八兩。”

“塵道劍心，唯我觀音。”我沒有拜過觀音，但我今日看到了，可是這是真的觀音嗎？觀音那是佛像，可這劍是實實在在殺意之劍。殺意之劍逃不了，擋不住。隻能硬抗，我沒抗住，所以我輸了，但她沒想殺我。她說給我一碗飯吃，她說跟着她混，她叫符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