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富是一名普通家庭的孩子，從小的願望就是行醫，年少時讀了幾本醫書，自覺已經學到了一些知識，便打着師從曲直濑道三的名義開了一家診所，一開始還算誠惶誠恐，不敢有懈怠。

但随着名聲漸漸有了一些，他開始覺得，或許他真的是有才能的，或許他家裡能富裕一些，讓他真的有機會拜師曲直濑道三，師父也會覺得他是天才呢，想到這些，他就忍不住責怪父母，沒有為他攢下足夠的錢财，害他失去了名揚天下的機會。

他治好了許多病人，當然沒治好的也有很多，但是哪個醫生不會有治不好的病人呢？都是病人自己命數到了，他從來不會同情這些人，尤其是這些肮髒的遊女。

沒錯，他是收了茶姬的好處，長期和她合作，專門整治不聽話的遊女，但那又怎樣？

遊女的壽命隻有二十來年，二十來歲的病入膏肓的弱女子，不會有機會來和他對峙的。

隻能怪她們為什麼要做遊女，有手有腳的不去找一份正當的謀生差事，偏要來做這個！得病死了也不是他害的！

這，這個丫頭憑什麼批評他？在他看來，遊女們都是一條爛命，還不如死了幹淨。

但是他心中為什麼真的憑空多出了一絲愧疚感？他的眼睛酸酸的，澀澀的，好像真的旁觀了某人日夜煎熬，充滿痛苦的一生，他好像真的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他胸口跳動，那是一個名為良心的東西。

這時，隻聽到一旁的茶姬焦急道：“川上君，您怎麼了？說句話呀！”

她是清楚這個川上醫生的底細的，長久合作也很順利，免了她許多麻煩，可不能讓他在這裡露餡！

于是她對着周圍的遊女命令道：“川上醫生今天累了，其他姐妹就等改天再檢查吧！”

“慢着！急什麼？”

徐夢以不容反駁的語氣打斷道。

“我剛剛說川上醫生病入膏肓可不是在說笑，既然說了，就要有證據，我可不是信口胡說的人！”

徐夢環視四周：“衆姐妹作證，我今天拿不出證據，就立刻離開，絕無二話，畢竟我也并未收到一分的報酬，但如果我能證明我所說非虛……”

“你想怎樣？想敲詐我家主人？你要是拿不出證據就等着官府來抓你！”

助理色厲内荏道。

徐夢懶得理會他，而是徑直靠近川上，快速地往他頭上扯了一根頭發。

川上立刻從莫名的呆滞中回神，忍不住大喊：“你要做什麼？”

徐夢冷哼一聲，表情冷若冰霜：“自然是給你治病啊，川上醫生？”

接着，她轉身面對四周驚疑不定，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的遊女們，大聲道：“大家看看，這是一根頭發，剛從川上醫生頭上拔下來……”

她把那根頭發舉高，那是一根平平無奇的頭發，就連對他們的争執毫無興趣的斑也興味十足地轉頭打量徐夢。

他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徐夢手裡那根頭發，傑出的眼力讓他毫不費勁地看清楚那根細小的頭發，他慢慢勾起一個微笑。

其他遊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懼怕茶姬難看的表情，又對徐夢的話感到好奇。

徐夢沒有多賣關子，而是立刻從手環裡拿出一個放大鏡，這個東西并不難找，茶姬也有一個，她年紀大了有些老花，平時就用放大鏡看書，但是像徐夢手裡這麼輕盈透亮的放大鏡，她還沒見過。

徐夢拿着放大鏡，随即叫住一個遊女，讓她透過放大鏡觀察川上這跟頭發的某個地方：“仔細看，這個白點的地方。”

隻是一眼，那個看上去年紀很小的遊女就忍不住捂住嘴巴，立刻移開視線。

看到她這個樣子，其他遊女也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們一窩蜂擠到徐夢身邊來，盯着放大鏡端詳，沒看清楚的還在慌忙想擠出一個位置，看清楚了的無不是臉色大變，甚至有些人開始搓搓身上的雞皮疙瘩，甚至一些人開始撫胸幹嘔起來。

這下川上和助理開始面面相觑，而茶姬在一旁呵斥道：“故弄玄虛，你們還不趕快滾出去，外面客人那麼多，你們是想挨罰了嗎？”

徐夢懶得理她，而且把放大鏡湊到川上面前，川上想偏開頭站起來，但是徐夢伸出一個手指隻戳住他的額頭，就令他不能動彈，然後，她把放大鏡怼到川上眼前，一字一頓道：“您不好奇嗎？這可是您的頭發。”

而他的助理突然一聲驚呼，川上也不得不看向那個湊到他面前放大鏡。

隻見他的頭發上遍布白點，在肉眼下，那些白點像是不小心粘上的細小灰塵，經過放大鏡放大後，那些灰塵完全變了個樣子。

隻見一個個的白點，都是密密麻麻的白毛，那些白毛像是鳥類的羽毛那樣整齊排列在放大後的頭發上，根根豎立，仔細一看，仿佛還在慢慢地随着呼吸蠕動……

而這樣一片一片的白毛，大量分布在他的頭發上，看上去令人頭皮發緊，臉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