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站在櫻花坊門口,她臉色蒼白如紙,和身上穿着的白無垢如出一轍,遊女屋大門洞開,單薄的身影仿佛一道結界。
身前是妹妹離開的方向,那裡有明亮的燈光,背後是遊女屋,外道魔像的大口張開着,巨大的軀體隐藏在漆黑室内,蔓延出的管子如同尖利的牙,無情刺穿了她的影子。
梅的表情無喜無悲,她甚至分了一點注意力看了看天。
天上的紅月好像又逼近了一些,仿佛就挂在對面樓閣的窗戶上,一時間讓人産生一種隕石逼近的巨物感。
月光無差别灑下,順着光的方向,吉原遊郭裡幾百家遊女屋内,遊女們紛紛軟倒在地。
突然,從外道魔像的體内冒出一截樹枝,那樹枝越來越高,終于頂破了櫻花坊的房頂,長成了一顆大樹,大樹正好蓋住了整個吉原遊郭,枝頭垂下一條條藤蔓,漸漸蠕動着包裹住這些東倒西歪的遊女們。
遊女們伴随着大樹的軀幹突然透明,在大幻術施展的這一夜,她們将有一個無與倫比的好夢。
這一切好似一出激烈的默劇,除了梅和大幻術的施術者,無一人察覺。
突然,不知從巨樹哪個地方炸起了一串煙花,那真是一串極美的煙花,它像仙女随意抛撒的彩霞,瞬間照亮整個吉原遊郭的夜空。
有人高聲叫嚷:“失火了!”
……
這時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望火樓的守衛剛剛接班,這是京都幾座望火樓中,最靠近邊界的一座,森川居高臨下看了眼遠處燈火輝煌的吉原遊郭,嘟囔了一句,今天是有什麼新活動嗎?
而且,這溫度是不是有點低?
森川緊了緊衣服,就着零嘴,抿了一口濁酒。
這是最近流行的叫土豆餅的東西,很能填飽肚子,森川小口咬了一塊餅,靠着望火樓四面透風的牆壁坐了下來。
不出所料這應該又是一個平靜的夜晚,但今天好像很不一樣,從剛剛開始他的眼皮一直在跳,森川使勁想了一下:“是左眼跳災,還是右眼跳災來着。”
沒等他想清楚,一聲震耳欲聾的響動後,遠處的遊郭冒出了一個火星!
不,那不是一個火星!經驗豐富的森川知道,在這麼遠的距離内,被他捕捉到了一個火星,很可能是一場大火。
森川目眦欲裂,京都所有的建築物都是木制的,一個暴露的火星子都會輕易引起燎原大火!
千萬不能讓遊郭的火蔓延到京都來,這裡居住着數不盡的貴族,更别提大名的居所正在這京都城内,不能讓這些人有任何閃失!
最好是把火勢控制在遊郭内!
森川立刻放下瞭望鏡,一手拿下木錘,他一邊吸氣,一邊把木錘敲在響木上,望火樓的守衛一般都嗓子嘹亮,更别提他是小隊長,刹那間,一聲呐喊響徹夜空:“着火啦!”
……
隊伍已經跟着桜的遊街隊伍走到了遊郭門口,隻看到宏偉的紅色大門矗立在出口的地方,一如既往的巍峨、高大,令人生畏。
桜停下腳步,緩緩擡頭,她未來的丈夫已經在大門那邊,騎在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上等待着她,再走一步就是心心念念的自由天地,是可以大口呼吸的地方,是每個遊女一生都難以逾越的鴻溝。
對面的橘友仁熱情非常,他的眼裡閃着不尋常的愛意:“桜,過來吧!到我這裡來!”
他朝她伸出手,臉上帶着狂熱,桜知道,那是夢小姐為她量身定制的言靈術。
這是一道保險,讓嫁進貴族的她有了一張底牌,效果隻能持續月餘,在這一段時間内,橘友仁對她情根深種,直到她拿到屬于自己的籌碼——一個孩子。
這是桜這個遊女所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是卑鄙了點,但她不在乎,她不愛她的丈夫,就如她不愛這世間的一切。
她的愛已經遠遠留在了身後,留在了那一間小小的遊女屋。
本該是這樣的。
這樣是最好的選擇。
想到這裡,桜緩緩吸了口氣,一句堅定的話溜了出來,清晰得如同她跳動的心:“橘大人,我決定悔婚!”
嘩啦一聲躁動。
圍觀人群驚呆了,吉原遊郭上百年的曆史,今天第一次出現了向貴族悔婚的遊女!
桜顧不上看橘友仁的臉色,心裡隻有一個聲音:“愛誰誰吧!老娘不嫁了!”
她狠狠甩掉沉重的木頭鞋子,一把扯掉勒得她胸口痛的白無垢,推開擋路的人,朝着櫻花坊的方向轉身。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聲嘹亮的示:着火啦!
衆人呆立片刻,不知是誰大喊一聲,快跑!前面就是水!
那天晚上,在另一個時空正好是小年的那一天,吉原遊郭外的護城河邊,密密麻麻幾百号人原地表演了一個下餃子。
直到後來灼華城風靡一時,還有人常常在茶館講古:“你們這些小輩都不知道,那座奢華無比的琉璃城為什麼叫灼華不?”
“不是因為城主喜歡火樹銀花的夜景,加上宇智波屬火,所以宇智波一族的族長用琉璃和赤銅打造了一座城市,并命名灼華城嗎?”
老人嗤笑一聲:“非也非也!原因嘛,其實很簡單!”
“老頭又在賣關子了,快說快說!”
老人哈哈大笑,故作神秘道:“很簡單,灼華城是在原吉原遊郭大火之後重建的,灼華就是大火的意思!”
“這也太平淡了吧!”
“一點也不浪漫!”
“肯定是假的吧!”
衆人紛紛抱怨。
“話說吉原遊郭是什麼地方來着。”
老頭一臉正色:“這個嘛,你們這些小屁孩就不必知道了。”
“切!”
傳言真真假假,故事被一代又一代人津津樂道,又有誰真的把曆史熔鑄于心呢?
往事缥缈如煙,凡人一笑而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