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七嘴八舌,搭話的越來越多。
虞錦年自進學堂,一直遭遇的全是冷眼,哪遇到過這場面?他不禁将求助的目光轉向虞明窈。
兩人一母同胞,又是雙生子,虞明窈哪能不知他的想法。
虞錦年素來就是愛熱鬧的人,這陣子,可把他拘壞了。
她點了點頭,“去吧,兄長,留心些别沾染到髒污的東西就行。”
一旁有人聞言拍拍胸脯。
“那你放心,我等也不是亂折騰的人,何況身後都有家裡的人跟着,不會出事的。”
哄鬧一陣後,幾人勾肩搭背,虞錦年在虞明窈鼓勵的目光下,跟着一同去了。
瞬間,學堂隻剩下寥寥數人。
裴碧珠一向是同虞明窈一起歸家的,現下虞錦年不在了,她自認自己當然得當好護花使者,莫讓虞明窈被其他人欺辱了去。
“碧珠,你也去。”
虞明窈不緊不慢收拾學具,淡淡對她說了這麼一句。
裴碧珠還想再接嘴,一旁裴連珠看不過去了。
“有人就是喜歡像哈巴狗似的,巴結着人,也不看别人心中歡不歡喜。”
她“啧”了一聲,面帶不屑,書案上的學具早早就收拾好了。
“你算什麼,裴連珠?你不會以為我不同窈姐姐好,就會同你好吧?别做夢了!”
裴碧珠将收拾好的學具一甩,看也不看裴連珠。
隻略同虞明窈打了個眼色,就此離去了。
裴連珠嘴上不停,自然也随着她一同去了。
偌大的學室,一下隻剩三人。
耳根子終于清淨,虞明窈嘴角含笑,看向右側側着身子瞧她的裴尚。
“你不同去?天香樓的糕點可好吃了,每日限量,我知道有人最饞裡面的桂花糕。”
裴尚本百無聊賴、托着下巴正欣賞美色,這句話一入耳,他不覺耳根子又紅透了,轉過身去小聲嘀咕。
“裴家誰長舌至此?等我揪出這人後,非得叫他知道小爺我的厲害。”
“看他還敢不敢胡說?”
“我可沒指名道姓呢,裴小爺~”
虞明窈調笑道。
她也不知為何,隻要一遇上十來歲滿臉青澀,在她面前如同白紙一般一覽無餘的裴尚,她就很想去逗弄。
逗他臉紅心亂也罷,害羞強裝鎮定也罷。總之,都極有意思,讓她渾身愉悅。
比某個想起隻會讓她心酸落淚的人,好得多。
“哎呀,你!我不同你說了!”
裴尚袖一擺,也走了。剛走到一半,還未出學室門,想起還有一人,于是他又折回來,頭看也不看虞明窈,粗聲粗氣。
“走了,謝兄!你還磨蹭作甚!”
虞明窈就這麼眉眼含笑,目睹謝濯光被他拽走。
學室終于隻剩自己一人了,空蕩蕩一片,真幹淨。
虞明窈擡眼望着左側镂空的窗,窗棂邊緣處凸起的雕花,落了一層薄薄的灰。
這層灰,會被風吹走,會被雨淋濕,會在秋日也沾染上霜露的氣息,會在冬日落滿雪。
它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虞明窈不知道這層灰,是不是同上一世她退學之時的灰一樣,是同一縷塵。
她細細緻緻,将這間不算大的學室,打量了一遍。
窗外的殘敗杏花沒有錯過,自己嶄新的書案沒有錯過,中心處……謝濯光用過的物什,也沒有錯過。
一陣陣酸澀往上湧,虞明窈也不想抑制自己了。
既然此生再不複相見,那就好好道個别。
她沒辦法觸到他溫熱的體溫,不能再觸碰那些緊緻的肌肉線條,那麼,再觸一觸每日都要沾染他氣息的書案也好。
謝濯光心懷忐忑,再度踏進學室大門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幕。
蒼白嬌美的女子,伏在自己的書案之上。一顆透明水滴從她殷紅的眼尾,緩緩落下。
她阖着眼,可滿身蒼涼讓他竟不敢上前。
謝濯光屏住呼吸,唯恐亵渎了這一幕。
時間悄無聲息流逝,虞明窈也不知自己傷懷了多久。當她終于能将心中的悲傷止住,一擡眼,卻落入謝濯光滿含疼惜的眼裡。
她明明已經止住了,可素來眼眸如同秋霧一般涼薄的人,情緒外露,用這種眼神瞧她。
虞明窈沒辦法控制自己!
明明不愛我,卻偏偏又要來招惹我。
明明深愛我,卻偏偏嘴跟漿糊糊住似的,隻言片語都不露。
謝濯光,你好狠的心!
我也是人啊!
虞明窈勾起唇角,像一朵開到荼蘼的曼珠沙華,絢麗又充滿誘惑。
她向他勾了勾手,用的是上一世床榻之間,謝濯光最抵擋不住的眼神。
風情萬種,純白中又帶着絲任由他操弄的魅惑。
謝濯光果然一步步走近了。
剛至身前,下一息,虞明窈一手攀過這人的腰腹,另一手,扯過他的衣襟。
平日的修養,讓謝濯光頭腦發白,仍會留心不傷到弱者。
就這樣,他眼中的弱者,在迫使他彎腰俯身之際,柔軟的紅唇借機含住他從未有人觸及的唇。
謝濯光倏地不知手腳往哪放,他都不敢眼珠子往下,去瞧一瞧身下那張臉。
“閉眼。”
虞明窈雙手摟過他的脖子。
兩人閉目沉醉之餘,沒有一人留意到幾尺開外,虞明窈書案所靠的窗子處,冒出一張不可置信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