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異常溫柔,如同午後靜谧的湖面一般,直教人渾身輕松。
裴碧珠聽到她說不走之後,高興地手舞足蹈,目光也順着看向虞明窈身後,一直默默不語的虞錦年。
“你這笨家夥,還算不錯,護好了我窈姐姐。”
她伸出拳頭,往虞錦年胸膛處一捶。
她這廂兩拳下去,虞錦年牢牢立在原地,紋絲不動,面上笑意勉強。
這倆打打鬧鬧之間,虞明窈眉頭微蹙,目光落到一下就離了數尺的裴尚身上。
這人形單影隻,身邊一個人也無,隻孤零零往後頭走,也不知心中擰着一股什麼勁。
她目露擔憂。
“哎喲,可别愣着了,趕緊跨跨火盆,沾沾艾葉水去去晦氣。我看虞姑娘虞公子,福氣還在後頭。”
李氏滿臉爽利,裴老夫人聽此也點了點頭。
就這樣,三五個婆子流水般似的,捧着物什上來,虞明窈一行人規規矩矩照做。
随即又在衆人簇擁之下,一同去往先前所住的梨花院。
待用完膳,沐浴更衣妥當,虞明窈才覺耳根子終于清淨了。
她臨休憩之前,又去東側廂房瞧了眼施羅氏。
老人家年紀大了,又因自己,突逢這遭意外,虞明窈實在是過意不去。
她的愧疚感,紮紮實實寫在臉上。
施羅氏卧于床榻之上,本不欲多言,可虞明窈這副心事全往心裡藏的勁,她實在是看不過眼。
“窈姐兒,你且過來。”
施羅氏開口道。
虞明窈聽了,垂着個臉 ,慢吞吞挪到施羅氏跟前,握住施羅氏的手。
掌心的手,依舊幹枯瘦弱,卻不似之前熱了,透着一股涼意。
虞明窈久違的淚意,又湧上心頭了。
“你說說你,”施羅氏一見她這樣,,心揪得很,比自個遭了禍事還要心疼。
“外祖母老了,本就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一個小姑娘家,較什麼勁?這人命自有天收,我們不也好好的,被謝家那小子救了嗎?”
“你該高興才是,成天窩窩囊囊做甚?祖母是看不透你心思了,但左右不過就一件小事,哪用得我家嬌嬌兒這般傷懷?”
“我看,謝家這孩子不錯,心眼好,人也正,是個會護人的。你要是心裡又成算,跟外祖母說說,外祖母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能給你尋羅尋羅。”
她說完,目光望着虞明窈一眨不眨。
虞明窈本心裡正難受,一聽她提起謝濯光,火氣就來了,頂嘴的語氣格外硬。
“人都說了,是路過。才不是專程送咱們的。”
“外祖母你這話要讓人聽了,還不得遭人笑我們自作多情,貪圖他謝國公府富貴。”
“路過?”
施羅氏緊緊盯着她,不錯過虞明窈面上一絲神情。
“若真是偶然間路過,你怎不讓我據實跟裴府說?裴府好歹跟咱也是親戚,不比那勞什子謝國公府親近得多?”
“把這事歸于一無名好心人身上,你就應有覺悟,外祖母不可能一嘴都不提。”
她目光幽幽,轉過身去。
“你呀,是年少不知情深,不知少年人追了幾百裡,是何等情意。”
施羅氏最後這句話,一直到日頭漸漸落下,仍然在虞明窈腦海裡回蕩。
她倚在靠窗的美人榻上,手上撚住針線不放。
上輩子用來打發光陰,平心靜氣的法子,此時竟一點用都沒有了。紛繁的心緒,全在她心頭往四處亂竄。
該死的謝濯光!
這讨人厭的冤家!
虞明窈将未繡完的香囊一扔,袖擺覆在額前擋住雙眼,她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小姐……”
雁月小心翼翼的喚聲傳來,虞明窈将小臂放下。
“何事?”
她望向雁月。
“剛表公子身邊的李慶,塞給我一物什。他說,你看了便知。”
“拿來我看看。”
雁月斟酌她的面色,從懷中掏出一個分外精美,嵌着明珠的小木盒。
虞明窈接過木盒,打開一看。雁月還沒看清裡邊是什麼,就見虞明窈飛快将木盒合上,嘴角浮起一抹笑。
她難得見虞明窈笑成這般,勾唇似天仙一般,羞惱中帶着無盡的甜。
“李慶還說了什麼?”
虞明窈清了清嗓子。
這下,雁月面上卻帶了些猶豫,她打量着虞明窈,半晌,才吞吞吐吐擠出一句。
“他讓我夜裡睡死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