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不參加的對蕭疏尋來說也是毫無意義,輸了衆人奚落,赢了又免不了被針對。
蕭疏尋正想着怎麼回絕,側方傳來一聲冷哼:“蕭師弟如今造詣,還是不要去仙試上丢人了。”
程澤不知何時跟了過來,朝顧清珩拱手繼續說道:“那日各派掌門雲集,聽說連那向來不給情面的扶夷門主都會前來,蕭師弟此前靈根受損,就算劍術再好,心決我和大家說說,手下留些同門情誼。可玄虛秘境詭谲難測,若是受了傷可就不好了。”
真敢說啊……你知道你面前這人是誰嗎?
顧清珩在腦子裡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程澤原本在馭魔圖中的結局。不過看這德行,應該跟自己的死相有的一拼。
蕭疏尋暗中握緊了拳頭,眼中殺意漸顯,自己原本修的是時予傳授的玄冰心法,但後來時予便不再教他了,隻随意丢給他幾張文稿讓他自己參悟。程澤嫉妒作祟,更是将自己送到玄虛秘境中,美其名曰磨練意志。
雖然撿回一條命,卻折了不少修為,連靈根都被損壞了,時予對此卻毫無表示,知道也裝作不知道。從那之後,每每練到關鍵便絕氣血不暢,靈氣倒流,隻能被迫停下。
蕭疏尋心中冷笑,此仇他必報。
“你在質疑我?”顧清珩聲色冷淡卻不容置疑,語氣裡滿是不可抗拒,“疏尋即是清屏弟子,理應參加仙試。你這樣阻攔,是怕他拿了你的第一嗎?”
顧清珩毫不留情,一語道破程澤心中所想。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程澤不過是沾了生得好,他享受衆人追捧的同時也在懷疑,若他不是都城皇子,還會有這樣的待遇?蕭疏尋勝過他一次,鮮花掌聲有被拱手相讓過,縱使時隔多年,但程澤也不會允許有這樣的可能發生。
可顧清珩今日對他的态度,怎麼這般耐人尋味?
“師尊,弟子别無他意,隻是害怕蕭師弟會在玄虛秘境中受傷。”剛剛還是冷嘲熱諷,這會語氣明顯緩和了下來。
顧清珩皺眉:“那你護着點不就是了,啰嗦。”
“要我護他?”
“要他護我?”
倆人難得異口同聲:“笑話!”
蕭疏尋也沒想着去,但因着程澤這一番言論,下巴微揚,朝人投去一個略帶挑釁的眼神:“弟子,定不負師尊所望。”
程澤吃了一鼻子灰,眼看多說無益禮也懶得行了,擡腳就走。
蕭疏尋也打算離開,既然應下了仙試,便不能真的丢了人了,也準備離開去練功。然而袖子卻又不知何時被這人拽住:“去哪?你以後練功,和我一起。”
“為何?”蕭疏尋垂眸看着身側之人的動作,将袖子扯了回來。
顧清珩仰面一笑:“這樣有問題,随時都可以問我啊。”
夕陽下的長廊中,光将面前人的身影變得柔和。少年有些晃神,這樣的笑間隔了八年,卻比記憶中更加清晰而燦爛,原本是要拒絕的話說出口竟成了一個“好”字。
*
蕭疏尋做了個夢。
眼睛一閉怎麼也靜不下心,翻來覆去都是那些回憶。
但這次,他回到了最開始。
那場差點要了命的大雪,天地之間隻剩蕭疏尋一個活物,但很快,大雪就會将他撕扯,吞噬,抹殺。
蕭疏尋眼中模糊看到了天地間唯一的紅色,也是他活到那時生命中唯一一抹亮色,這抹亮色偏偏為自己停下。
時予撐着傘,朱紅綢面壓着金絲仙鶴,白紗罩在上面難掩貴氣。傘身傾斜向地上的少年,将自己身上的暖袍解下蓋在少年身上,蹲下身,撥了撥他的頭發:“跟我走,我給你一個家?”
蕭疏尋仰着面,他多想看清這個人,可是雪蒙着眼,淚也蒙着眼,他隻會點頭。
自此,清屏山的時予真人有了第三個弟子,親授玄冰心法與竹步劍意,那小公子練得極好。
師尊要褒獎自己,拿了塊甜糕遞給蕭疏尋,可蕭疏尋還沒接到那甜糕就掉到了地上,莫名的恐懼蔓延全身,他蹲下去撿,再擡頭,是許途遠帶人圍着他,手上的糖糕變成了石頭,不對,是很多石頭,砸在他額頭,眼角,砸在他心裡。
他蜷縮着蹲下,透過那些人的縫隙往外看,一邊站着他最敬愛的師尊,一邊站着他最依賴的師兄。
身上好痛,像是火燒一般,蕭疏尋分不清這是夢裡的痛還是現實的痛。他想睜眼,想嘶吼,想發洩這痛。可他的眼被血模糊,他的喉嚨被血浸透。
全身筋骨如同撕裂,分不清是生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