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低估了人心的貪婪，起初人人守着規矩，衣食無憂，吃飽了，便更要追求精神上的富足。京城走上幾遭回來，粗茶淡飯的平淡哪能比得上笙歌豔舞的奢靡。山神廟也無人再供，信仰變不了金子，真金白銀還得在山裡找，這平衡終究還是被打破了。

好歹有白渡風在這事也算是零損失的解決了，顧清珩剛要把心放進肚子裡一轉身瞅見蕭疏尋那張臭臉，嗯，也不是零損失。

“鹽城和京城一樣，同樣也敗在貪圖些小便宜上，都是從武安傳過去的。罪印已解，隻要心留善念，便有的救，剩下那些不知悔改的，死不足惜。”白渡風走出殿外，拿出那支蛇钗，握在掌心，淡綠色的靈氣順着他的手掌落在地上蔓延開來，肉眼可見整座山都漸漸恢複了生機，不似之前那般死氣沉沉。

山神廟也煥然一新，但白渡風卻并沒有将神像變回來，看了那祭台良久最終擡手毀去了。

“神君這是何意？”

“身為創世神，又是武安山神，我竟能被人蒙蔽神眼卻毫無察覺，武安今日我也難辭其咎，我不配再供在這。”白渡風轉過身看了眼蕭疏尋，“今日若不是那一掌，恐怕我仍是蒙在鼓裡。”

蕭疏尋不語，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山神廟變作無名廟宇，不供神像不燃香火，也許會成為過路休憩之地，也許最終還是會歸于破敗與蕭瑟。白渡風也過多停留，像他來時一樣，走得同樣匆忙。

“還算順利，那季懷枕也真是過分，若不是白渡風來，指不定他又能提出什麼要求。”恒一走向顧清珩，停頓了幾秒又問：“你從哪惹到這麼個人？”

“說來話長了。”顧清珩淡淡笑了一下，有些苦澀。他和季懷枕一同飛升，一起度過無聊又枯燥的修煉時光那麼多年，現在竟然走到這一步，顧清珩也說不來是季懷枕一直心有不滿，還是因為自己從前忽略他過多。

“你是要講故事還是回鹽城？”蕭疏尋雙手交疊與身前，語氣中滿是不耐煩，不等顧清珩回話就先一步往山神廟外走去。

“他咋了？”恒一輕輕撞了撞顧清珩的胳膊，連他都感覺到蕭疏尋這氣壓不對。

顧清珩嘴角一抽，他哪知道這人怎麼了：“不知道，好像生氣了。”

恒一看着蕭疏尋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惹的。”

“？”

*

季懷枕并未離開畫卷，對他來說想要隐藏起自己的氣息如同呼吸一般簡單，就是創世神也能瞞天過海，但這一肚子的火卻是無處發洩。

“尊上，那幾個人……”

年容話還沒說完，季懷枕頭也不回地揮出一道氣流将年容的脖子纏了個緊：“你是怎麼辦事的？讓你托住他們，你是怎麼做的？”

“尊上…是我疏忽……才被他們逃了…”

“你疏忽？”季懷枕抓了一捧鬼濁瞬間來到年容面前，那道氣流将年容架了起來，“你做了什麼，真當我全然不知嗎？别人的幾句話，你知不知道你毀了多少？”

鬼濁離年容越來越近，年容努力吐出話語為自己辯解：“是我…一時糊塗…尊上恕罪……”

季懷枕猛地松開手，但還是将那股鬼濁狠狠地打進年容體内，年容吃痛地跪在地上，承受着鬼濁的噬心之痛，他知道季懷枕向來不是心慈手軟之人，在故意放跑蕭疏尋他們時已經料到現在。

“吃點苦頭，你才能記住教訓。”季懷枕擦了擦手，一臉嫌惡，“我可以用你，也随時可以殺你。你既然一直疑心我，今日我就跟你說個明白，那個時予，早就被調包了。”

年容努力消化掉胸口的痛擡起頭來：“什麼意思？”

“你幾次三番想對他下手，但他如今已經不是原來的時予，如今那具身體裡住着的是我的故友，三界第一顧清珩。”季懷枕沒有舍去那個前綴，顧清珩的名諱他不一定聽過，但三界第一年容絕對知道，這是公認的，也是季懷枕心裡最不滿的。

“顧清珩？”果然，年容聽了這個名字連身上的痛都不在意了，撐着身子站起來，滿臉不可置信。

“很意外？我也意外，他竟能在蕭疏尋手底下活這麼久。”

按照季懷枕的推算，顧清珩應該早就死在蕭疏尋的劍下，而蕭疏尋也應該早已入魔才對，但如今這一切，全被顧清珩打亂了。

年容有些複雜，他不知道季懷枕是想救顧清珩還是怎麼，畢竟從現狀來看顧清珩是他們這一路上最大的阻礙，但季懷枕卻一直選擇放過。

“我知你心中疑慮，不是我不想動他。蕭疏尋入魔是殺時予在先，如今自然也是先弑師，後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