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杜若按壓眉頭,思慮乏重,無奈歎聲說,“想來你也知道老爺今日去了哪裡,見了何人,歸來時的面黑如炭,妹妹是沒瞧着那可怖樣兒,便是我也不敢再叨擾一二。”
葉施香把魂兒都釘在崔裴身上,哪會不知道他去幹了什麼,适才欣悅神情黯淡下來,又氣憤道,“定是被那小賤蹄子蠱惑了,不知下了什麼迷藥,竟這般難舍難分,一個邊野的狐狸如何能登上大雅之堂,大娘子您可千萬要看住了!“
她知曉自己也不是什麼好出身,情分差之千裡,若是比拼起來,根本毫無勝算,隻能把矛頭轉移,讓沈杜若出面。
家宅婦人算盤,都在想盡辦法假手于人為自己讨得好,沈杜若更是了然于胸。
“妹妹所言不錯,隻是我乃一家主母,若和一個小女子計較,倒失禮了,再思妹妹昔日所言,老爺心喜,即便要納人為婦,我又何必阻止,壞了一樁良緣。”
話裡的意思通明,如今外面的花花草草可都是側房的候選人,最該擔心的應該是你葉施香。
“不過話又說話回來。”她擡眉相對,悠悠麗步行至葉施香旁,挽起她手,似姐妹情深,“我是更喜妹妹,畢竟你才是經年累月在府中操勞的貼心人兒,便是我也需學着來,更何況那不知名的野花。”
葉施香臉上立馬顯現幾分傲嬌,頻頻點頭,“大娘子才是當之無愧的大夫人,誰都别想奪一毫姿色,那小賤蹄子萬萬不能進崔府分羹!”
沈杜若被她逗了笑,摸着她衣物料子,粗糙暗沉,一看過時款,“若是聽到我們這般作笑,他日真進了府裡,怕是也沒什麼好幫扶。正巧我近日買了些布匹,若是不嫌棄,待會兒派人送你些,要說人靠衣裝,女子這外在亮眼,才能鎖住男人心。”
葉施香難堪地掩了掩,一瞥沈杜若那做工精細的绫羅綢緞,崔郎不喜自己怕也是有原因,誰家年輕姑娘整日扮得黃臉婆那般。
“我這……着實不懂搭配。”
“等往後你當了二房,要出去見世面,與人交談,結朋交友,莫說衣着要大方得體,就連說話談吐也得學着來。”
她聽着怪别扭,卻也沒把人往壞處想,說她有機會從未崔裴二夫人,府裡的錢财能随便用,那再開心不過,“娘子說的是,娘子說的是。”
說完老嬷嬷拿來一些靓麗鮮豔的布匹,沈杜若塞葉施香懷裡,小聲說,别的下人可沒這個福氣,老爺也是不知曉的。”末了哀歎一句,眉頭不展。
“謝過夫人!”她上下摸了個遍,再觀沈杜若欲言又止的神情,“娘子是否還在為那小賤蹄子的事情憂神?”
沈杜若再深歎,無從是好的模樣。
她聰明,一猜就知道沈杜若拐着想自己動手,換做之前哪會吃虧,這兒不僅送禮,還一口一句好妹妹,巧着樂了,便開門見山問,“那大娘子有什麼法子堵了她這道兒?”
意識到話露骨不端,又換了說辭,“我是說此等小家子斷不能進來,老爺往後是要去大明宮朝拜,給什麼玷污名聲,可就不好了!”
她觀沈杜若聽得悅耳,自己這心也松了松,二房隻能是她葉施香的。
沈杜若換了肅顔,思忖葉施香雖心思狡黠,并非好角兒,卻也不盡聰明,借她來立足崔府大娘子身份,再好不過。
“你說得有理,一個無籍的野子如何能入大方之家,便是京師也難容忍,就不知,如何勸崔郎才好……”
葉施香依沈杜若所言,慢慢生出了法子。在府裡這麼些年,崔郎若是那耳根子軟之人,早就淪陷在她石榴裙下,可知讓他斷情根乃下策,得從那小賤蹄子着手。
戶籍……
對了,官府最近在嚴查無籍之徒,若能……
葉施香靈光一現,“大娘子不如将此事交給我,我有法子。”
……
待葉施香走後,老嬷嬷這才從屏風後上前來,“娘子好計謀,有葉施香這蠢材,這下咱安心看戲便行了!”
沈杜若望着門扉間躍動的光線,嘴角不自露出笑意,完全沒了适才好說話的樣兒,“把王管家請過來。”
王實程剛把沈長史那筆空賬算好,又聽說城南王派人送來銀兩,一下子不知發生了何事,老爺放手讓夫人處理大筆數額,想來也是要找她按需分配各物用度。
把賬本也一并呈了上來,“夫人,這是府裡近兩年來的開支用度。”
“麻煩王管家了。”沈杜若接過,翻閱幾下便合上,轉而問,“令荊身子可好些了?”
他躬身應答,并無因為主子關心下人而展露一絲愉悅,“謝夫人關懷,一切安好。”
前段日子王管家婦人不适,足足告假半月有餘。她背後派人調查過,并非什麼患疾,隻是臨盤生子,巧着生育的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而是年少時的青梅。
此等抛妻背德之事見不了天光,若傳出去十裡八坊都有罵名,她沒想到王管家忠厚老實的外表竟是一副不知羞恥的内裡。
人有軟肋,這下就好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