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娘子受驚了。”祁商說。
阮廂看着祁商擔憂不比自己少,眼底也微紅,京城難得有這般重情重義之人。
“我沒事,倒是你們幫助阿玥,也受累了。”
祁商搖搖頭,“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那阮娘子看着,我去端煎藥。”
“诶。”阮廂輕應,不敢吵醒阿玥。
李郢湛在門口看着,差點被祁商撞上。
“魂不守舍,以前沒見你如此過。”
“爺别取笑了,阿玥姑娘還在昏迷之中,爺不也是一聽問阮小娘子請求,便是連夜也要找沈大小姐幫忙,背後受了傷,不也忍着……”
李郢湛做出了一個揍人的動作,嘴角藏了笑意,“你最近是越發口不遮攔了。”
祁商逃了開,“爺,我先去忙,我先去忙。”
阮廂緊牽阿玥雙手,面前人臉色蒼白,不時夢魇驚抖,額間滲出冷汗。
“我在呢。”阮廂替她緩緩擦拭,還未曾看過阿玥這般可憐無助模樣,欲要流淚,再一想,若是倆人都悲痛倒下去了,就再無人依靠了。
便收住淚花,勉強笑了笑,捏捏手繼續細聲道來,“平日裡都是你作我巨樹,為我遮風擋雨,可不曾想過苦難降臨你身,都是我的錯,要你受苦了。”
自責湧灌她身,如何也不得抒懷。自己傷了也罷,可偏偏連累身邊人……
“總想着隻要我們權勢壓上他人,便不用再受欺負,可太慢了,沈杜若她們要行禍端,我們隻能如待宰羔羊,無能為力。城南王府亦好,可遠遠不能為己身安護,阿玥,我實在不知如何是好……”
她素來不好将心事告知他人,這些日子也嘗試堅強,可這一次的懼怕前所未有,她擔心這次逃脫,他日沈杜若會越加不擇手段。
嬌小的臉埋在棉衾裡,就像一隻柔弱小兔,惹人憐惜。
李郢湛就在半虛掩的門看着,瞧見人滿是愧疚,心也跟着紮了下,他旋開眼睛,絲絲擔心多了些許狠厲,手背根根青筋爆出。
他沒想到沈杜若會在他眼皮子底下對府中人下手,堂而皇之借由葉施香加害,這般蛇蠍心腸狠毒,她們主仆二人遠遠比不過。
觀此種種,沈杜若也根本不把城南王府放在眼裡,昔前告誡之詞也全然當了玩笑,他一個無權無勢的京城纨绔,人人可踩,蠅蟲可欺。
可這次他不能再逆來順受。
卧薪嘗膽,養精蓄銳多年,若隻為報母族仇,阮廂就與他無關,便是忽視也不會受人龃龉,但他看到阮廂委屈無奈,便覺心疼,不願她遭受此傷害。
他閉目仰白日,碎碎金光撒在臉上,溫熱舒服,好生奇怪的感覺,心底裡卻始終不得開懷,腦子裡全是那女子。
自當阮廂來了城南王府,似乎以往的約定俗成都生了光彩,變得不一樣,他的步伐開始偏移了,似乎不隻為功名利祿,報仇雪恨。
快樂與苦惱皆與她息息相關,一笑,他便歡喜,一哭他便跟着揪心。
正如此時此刻,他想被人依偎,他想保護阮廂。
一個人但凡有了軟肋,也有了決勝的信心。
旋即擡腳轉身外走,一旁擺弄花草的下人看着府君肅峻模樣,紛紛低下頭去,不敢置言。
——
葉施香足足走了幾個時辰才從九犬嶺到人煙之地,氣喘籲籲跌跌撞撞地往崔府奔去。馬夫怕耽誤了事情被主子責罰,于是也尋一道逃走了。
偌大的崔府鴉雀無聲,幾縷暗色殘光悠悠打在古典镂空屏風一角,更顯寂寥,沈杜若依在中.庭案桌邊,身子低垂如同蔫了的花骨朵兒,似油盡燈枯之感。
府中下人裡裡外外忙碌,不時掃一目這位當家主母,不敢上前叨擾一分,怕怒火燒連己身。
“夫人,該用晚膳了。”老嬷嬷過來請。
沈杜若捏搓額頭搖頭,食欲不振,好在那小賤蹄子沒被發現,若不然傳到崔裴與阿耶耳裡,她便再不得好了。
“沈頤安可真的走了?”問老嬷嬷。
“小的親眼看到她坐上馬車遠去,估計大小姐湊巧來的,夫人莫要多想,小心愁出病來。”老嬷嬷替她輕捶打後背,怪叫人可憐。
“之前夫人在沈府做女兒時,也不見這般落寞,我,我看不得……”說罷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擦拭雙眼,見夫人如此她也沒胃口。
“老爺呢?”沈杜若無精打采問。
“老爺說因公出去一趟,喊我傳達夫人……”老嬷嬷小心翼翼。
“他背叛我,現而都不願來看一眼,崔裴你好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