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家書以後,楊修淚眼沾巾,旁邊跟随的侍衛關心地問道:“楊主簿,您沒事吧?”
“無他,隻是有些想念家父了。”
“楊太常可安好?”
“安好,隻是看完家書頗有感懷,家父年少有才名,更兼博學多聞,被公車征為議郎,他為官期間,剛正不阿,敢于谏言,秉筆直書,為人正派,受到世人敬仰,除此之外,他亦是一位好父親,平日裡他對我多加規勸,讓吾收斂鋒芒,可吾卻都置若罔聞,近日方覺家父用心良苦,實在慚愧。”楊修說道。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長遠。楊太常對您舐犢情深,關懷備至,看到您現在的樣子,他一定會很開心。”【注1】
楊修笑了笑,朝着北面的方向深情地望了望。
【人教人百言無用,事教人一次入心。】【注2】
【古人言:一入侯門深似海,官場何嘗又不是一片海?這裡面水深着呢,越是深處越是危險,更何況還是遇到曹操這麼一個多疑的主公,以後可長點心吧。】
【年輕氣盛嘛,誰年輕的時候沒狂過,楊修,不必過于自責。】
【人家四世三公出身,從小就享受最優質的教育,自然不把旁人放在眼裡。】
【就算出身再好,再有權勢,也不能過于仰仗和炫耀,越是炫耀就越暗藏危機。】
【話說東漢末年的三大頂級士族的人才都被曹操殺遍了,汝南袁氏,弘農楊氏,還有颍川荀氏,外加一個世家子弟孔融。】
【他們之所以被殺,不僅僅因為他們是世家子弟,還因為他們與曹操政見不同,袁紹不用說了,二人水火不容,楊彪、荀彧和孔融他們都忠于漢室,阻攔曹操篡位稱王,曹操能留着他們就怪了。】
【對呀,别看平時重用你,涉及到他的切身利益,說殺就殺,士族子弟的身份隻是讓他們更容易謀官職,被重用,但成不了免死金牌。】
楊修好生将信收起,同時将玉佩放好,走出營帳。
“郭軍師,請留步!”楊修将郭嘉喊住。
郭嘉看到楊修,連忙答道:“原來是楊主簿!”
“那日多謝你的救命之恩,這個聊表心意。”說完以後,楊修就将父親給的上周古玉放到郭嘉手裡。
郭嘉是個風雅人物,平時除了讀書習字,鑽研兵法,還喜歡研究古玩器物,這塊玉,他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稀世珍寶。
“楊主簿太過客氣了,隻不過是分内之事,不用挂在心上。”說完,就将玉佩還給楊修。
“救命之恩,沒齒難忘,隻是聊表心意而已,日後若有用得到楊某的地方,盡管差遣。”楊修言辭懇切,行為得體,跟平日的張揚比起來,今日看起來格外穩重。
郭嘉看到盛情難卻,便将古玉收了起來,想到楊修聰慧過人,便想着将近日遇到的疑問跟他探讨一下:“吾近日有一個疑問,想與楊主簿探讨一下。”
“軍師不妨說給德祖聽聽,看看德祖能否幫上一二。”楊修說道。
“你我同僚已有數載,你可曾記得劉協在許都時候的情景?”
“記得,獻帝受制于人,唯唯諾諾,許多政令上不通下不達,每日愁眉苦臉。”楊修回想了一番說道。
郭嘉點點頭,“但是他離開許都之後,恍若變了一個人一般。尤其是那日救關羽之時,雖然蒙着面,但是我認得出來,他應該是皇上,神勇異常,萬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我怎麼感覺不像劉協呢?”
楊修:“軍師判斷甚對,根本就不是同一人。那日救關羽之人,明顯武藝高強,勇敢無畏,旁的不論,這一身的武藝總得有師傅教吧,但是獻帝無論在洛陽,還是在許都,從未見他拜過名師學習武藝,而且招招斃命,攻守有度,像是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将,不像初出茅廬的新兵,獻帝從未上過戰場,也沒殺過人,怎會如此勇武?所以,現在的獻帝根本就不是以前的獻帝。”
聽完楊修的解釋,郭嘉也很贊同,“言之有理,你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就是皇上偷偷地拜師,在别人看不到的時辰和地方練習,故意隐藏實力,為的就是有朝一日,遊龍入海,再起風雲?”
如果是往日,楊修肯定斷然否決,但是現在他圓滑許多。“這種可能也不能說沒有,不過比較小。”
“如果他不是獻帝,他是誰呢?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無論是誰,他的野心可不小,還故意裝作膽怯。”
郭嘉:“德祖也看出來了。”
“嗯,隻不過家父叮囑,不讓多言,現如今跟軍師說一些知己話。”
郭嘉能夠理解楊修,畢竟他父親乃是漢末重臣,頗有威名,世食漢祿,肯定心向漢室。
“自從獻帝走了以後,丞相一直想要稱魏王,像你父親和荀尚書這樣的漢末忠臣是他的最大阻力,丞相為了稱王,肯定會掃平障礙,想你父親已經年邁,曹丞相不會動手,但是你還正年輕,處境頗危,所以你平時一定要謹言慎行,切莫再被抓住把柄。”郭嘉提醒楊修說道。
楊修終于明白,丞相這次出兵為什麼将自己和荀尚書都帶出來,原來就是借機除掉他們,掃平他稱魏王的障礙。
他們【弘農楊氏】和【颍川荀氏】都是有名的世家,天下皆知,曹操不能堂而皇之地就給安個莫須有的罪名,所以就帶着出征,找個名正言順的罪名除掉,還可真是煞費苦心。
郭嘉這番用心良苦的提醒,楊修心中甚是感動,“多謝軍師提醒,吾自當謹言慎行,做好分内工作,不知軍師可有何法,助我早日回許都,擺脫危機。”
郭嘉:“令尊年事已高,不妨就以令尊身體抱恙,心中焦急,想要回去探望,同時袁紹屯兵官渡,你想助一臂之力,這樣既表了忠心,也能暫時脫困。”
“此番言論正能助我脫困,謝軍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