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山風很大,“嗚嗚”的聲音好似鬼哭狼号,加上松濤陣陣,聽着着實有些驚悚,帳篷偶爾也被吹得微微顫抖,挂在帳頂的燈随之輕輕搖晃。
“白天挺好,誰知道晚上這麼冷,”周洋窩在睡袋裡,“這風聽着怪瘆人的。”
吳潛枕着手臂聽松濤,沒覺得瘆人,反而有幾分莫名的親切和安心:“山上都這樣,親近大自然麼。”
“大自然有什麼好親近的,”周洋側臉看看另一頂帳篷的方向,低聲,“你剛才有沒有親近魏美人才是大事。”
“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吳潛瞥他。
“不是吧,”周洋爬出睡袋,滿臉誇張的驚訝,“這麼好的機會,别告訴我你什麼都沒做,白瞎了爸爸一片苦心。”
吳潛起身就要動手。
“哎口誤口誤——”周洋縮到旁邊拱手,“我就是痛心,你怎麼那麼死腦筋呢?聽哥哥一句話,追女人别搞矜持那套,得先下手為強,能親就親能抱就抱,正所謂感情就是睡……”
見他越說越不像,吳潛抓起一隻襪子丢他臉上:“正所謂,你的‘冰雪妹妹’就不吃這套。”
周洋這貨男女通吃,曾苦心追求隔壁系一個女孩子,給人家送個昵稱叫“冰雪妹妹”,結果“冰雪妹妹”當衆挽着死對頭李唯興的手臂,讓他丢盡了面子。
“要不是李唯興,我早追到手了,”周洋當即垮下臉,冷笑,“她就是沒看出李唯興是個人渣,被騙了。”
吳潛聽得樂:“李唯興是人渣,說得你多高尚似的。”
周洋反駁:“我都是和平友好地分手,能一樣嘛!”
“我看你倆倒有點像那什麼,歡喜冤家?”吳潛雙手抱膝,别有深意地打量他,“說不定李四少也喜歡男的,看上你才故意作對,要不你追他試試?”
周洋登時一陣惡寒:“追他?草,這是什麼恐怖片!”
吳潛大笑。
“你特麼故意惡心我?”周洋撲過來。
“行了,”吳潛架住他,“你的好意我記着呢,不過吟雪的事……還是算了吧。”
周洋急了:“怎麼能算了!聽我的,她肯答應出來就是有戲,八成是對你有意思的。”
吳潛放開他,重新躺回去:“那又怎樣。”
周洋吃驚:“什麼怎樣,難道你不喜歡她了?”
“嗯。”
周洋張大嘴巴,半晌才道:“你開玩笑吧?”
“不開玩笑,”吳潛本來還有幾分難受,瞥見他一副傻樣,反而被逗笑了,“你那什麼表情,我們都一年沒見,沒感覺不是很正常?”
“我就是想不通,你當初那麼喜歡她,怎麼說放就放了呢?”周洋摸摸腦袋,似乎想到了什麼,“你移情别戀了?”
“别瞎說。”吳潛擺手。
周洋更疑惑:“那你怎麼不喜歡她了?”
吳潛敷衍他:“就是突然發現沒感覺,睡吧。”
“怎麼會這樣呢……”周洋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清楚吳潛不是說笑,隻好關掉燈,嘟嘟哝哝地躺進睡袋,好在這人心大,一會兒就沒動靜了。
黑暗中,吳潛睜眼看着帳頂。
“當時她和吳霖想要個孩子,我正好在後山撿到了你。”
多年心結,在聽到外公的話之後才終于解開。難怪那對父母做試管有了孩子,就要将五歲的自己送回鄉下。小時候吳潛不能理解父母不冷不熱的态度,不理解為什麼有了弟弟自己就要被送走,總盼着放假,盼着他們接自己回去。
原來如此。
“若撿到你的不是我,你也不會過這種日子,那對沒良心的東西!”小鎮衛生院簡陋的病床上,老人伸出枯瘦的、被青紫色血管纏繞的手,眼底滿是愧疚,“孩子,你怪不怪我?”
不,你有什麼錯呢?如果不是你,也許我早就凍死餓死了,我怎麼會怪你。
吳潛微微笑。
外公卻為此耿耿于懷,再不許那兩個人回來,甚至隐瞞病重的消息,直到去世。
“這是當年你身上帶的東西,收着吧,可能是你親生父母留的,萬一能找到呢。”
那是塊指頭大的黑色吊墜,外表光滑,材質不像玉也不像石頭,上面的黃色紋路像兩座山峰。吳潛留下了這唯一與身世有關的東西,卻沒打算做什麼。對父母的期盼,外公的去世,身世的揭露,感情大概已經被消耗太多了,以至于再見到魏吟雪,清楚自己跟她之間的不可能,内心反而很平靜。
“你是個好孩子,一定要過好。”
“外公知道你難受,撐住,就會過去了。”
……
總能撐過去的。
眼皮逐漸沉重起來,視線随之模糊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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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咯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