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路燈的光在黑暗中亮起。
大庭山茶靜默地停在路燈下,向着身後的路遙望,直到路的盡頭處都全是慘白的燈光,穿着白色裙子站在燈下的大庭山茶面色蒼白得比燈光還要冷滲。
已經讀檔了嗎?
她後知後覺地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遊戲裡,這一閃一滅的燈光就是上一周目恐怖的開始。
為什麼讀檔的地方是這裡?
大庭山茶神色難看,假設是更往前一些的在她離開家之前,又或者是在她下樓之前,那她還有躲開那恐怖一幕的機會,可現在這種不前不後的時間段,除非她選擇求助,否則這一周目的結果還會是與三周目一樣。
——被那可怕的,令她隻是回想就感到驚悚的愛意吞噬。
可就算求助又能怎麼樣呢?
她所能求助的對象都是窮兇極惡的黑手黨們啊,他們會做出的事大庭山茶依靠着上一部的經驗就能猜到一二,她可不想第二天在新聞上看到諸如屍體派對這樣奇奇怪怪的法制新聞。
更何況,單是死亡、單是死亡怎麼能遏制住她的憤怒呢?
她需要的是,那個背後操縱的家夥給她滾到面前來啊!向她跪下,哭着祈求她的原諒!隻有這樣,才能讓她上個周目的死亡變得有價值啊!
真是可笑啊,她隻是換了個遊戲想好好地當作攻略遊戲去對待,難道魔女之名便失去了應有的威懾了嗎?神明又如何,在她的美貌下、在她那近乎變态超脫世外一切的異能力下,也必須俯首。
所以——
就算是神明,利用過她後也必須扒層皮剔塊骨下來!
少女美麗的臉扭曲起來,那雙熠熠發光的金色瞳眸裡好像也有一撮灼熱的火焰在燃燒,等待着将一切都焚燒殆盡的機會來臨。
“951。”
大庭山茶輕聲地念出客服的序列,她的視線停在面前突然出現的白貓身上,蓦然翹起嘴角。
“我記得,是有三次解鎖我的異能力的機會吧?”
她一字一句說的聲音極輕,垂下眼注視着白貓的眼神也溫柔得不可思議,仿佛這隻白貓是她摯愛之物一般。
那暗處潛藏的目光紛紛因此而激動起來,除卻大庭山茶之外明明空無一人的路上忽然多出了許多急促的呼吸聲,顫抖的影子在燈光下重疊,大庭山茶隻看了一眼過去便撇開了目光。
她又一次地無視了暗處的人們,側耳專心地等待着白貓的回複。
“是的,親愛的玩家。”白貓仰起頭與那雙閃耀着灼熱光芒的金眸對視,“您還擁有三次機會解鎖【黑羊之角】,您是否需要解鎖?”
“當然。”
大庭山茶彎下腰捏起白貓的後頸,将它的臉靠近自己,緊緊地注視着它冰冷的空洞眼睛。
“解鎖後,你将作為魔女之角下第一個殒命的犧牲者而揚名,為此殊榮而感恩戴德吧,背叛者。”
可能她過于任性,可能她常常因傲慢打亂他人的預判。
但她可從不愚蠢。
951——這隻可惡的白貓——雖然在幕間之時告訴她三周目的死亡都是因為黑山羊,但是,當真如此嗎?
大庭山茶一點也不信951作為她的客服沒有在其中做過手腳,她對B家的信任早就在上個遊戲裡磨得幹淨,她隻從951看到它看起來倒是滿期待她的死亡的啊,那樣的說辭也是借着她在憤怒下無法思考而将所有的過錯都推到黑山羊上罷了。
神明她尚且不會放過。
951又憑什麼認為她會放過一個做出背叛行徑的客服呢?
不要用它本來就是B家客服所以沒有背叛之說來扭曲事實哦,在扭曲事實上,大庭山茶自認為不會有人還能比的過她。
畢竟——
“我為此十分榮幸。”
白貓翹起嘴角,哪怕後頸被大庭山茶提起,而同時又被以死亡威脅,它的面目中也沒有染上恐懼之意。
當然,它隻是個客服而已,沒有感情又怎麼體會恐懼呢。
它恭敬地垂下頭,用以高昂而富有戲劇性的詠歎調贊到少女之名:
“能夠死在偉大的黑山羊魔女冕下之手,這是多麼值得人豔羨的美妙之事。我這樣的存在竟然能夠值得您扭動因果,單是想想就令我激動期盼起來,還請您快些動手,滿足我這死前的願望吧。”
大庭山茶眼底浮上厭惡,系統的機械音與她冰冷的命令同時響起:
「您的能力已被解鎖,開始倒計時:300秒。」
“那麼,我命令——”
漆黑的彎角自少女的發間生出,混亂與詭異糅雜,大庭山茶忽然之間周身泛起了極其陰冷的氣息,她本就被賦予了世間所有美好的美貌在混亂奇異之中無端地詭谲起來。
大庭山茶輕輕地扯起笑容,豔麗的面容也随之如綻放一般絢爛奪目。
她低下頭,捏住了白貓的喉嚨,手上的勁用力。
她根本沒有手下留情的想法,也不會選擇手下留情。
“眼前欺騙背叛我之存在,生死将會逆轉。”
如同神谕。
少女的命令如同此間的主人下達至高的指令,萬衆規則在少女話音落下便圍繞着少女的話開始運行,先是白貓的頭向一邊癱倒在她的手中,失去了生氣那般身體開始僵硬,而後慢慢地猩紅的血液從白貓的嘴裡、從白貓湛藍的眼裡、從白貓的四肢上開始流淌、滲出、湧出,直到連最後的生息都得以終結。
大庭山茶漠然地注視着白貓的慘狀,而後厭惡般地皺起眉,松開了手任由白貓跌落在地面上。
與前一位白貓相似的貓從陰影裡跳出,踩在了前位白貓的屍體之上。
“真是冷漠。”新的白貓道,“不愧是被譽為橫濱最惡的黑山羊魔女啊。”
“連人都不是的劣質複制品,憑什麼要我憐憫?況且它死了你不是就能活了,你不開心嗎?”大庭山茶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将手指上沾到的鮮血擦淨後,随手将它丢在了地上屍體的一旁。
白貓的貓臉上浮現了一個詭異的表情,它眨了眨眼,跳離了前任的屍體,而後長長的尾巴纏繞住少女裸露在裙擺之外的纖細白嫩的小腿。
“既然你是這麼想的話,那麼。”
白貓說:“向此世下達你的命令,用那斬斷一切規則之利刃将操縱的木偶線統統斬斷吧——”
大庭山茶冷淡地瞥了它一眼。“我可不需要别人的指示。”
她不滿地對白貓說道,而後向右張開手。
一把漆黑的鐮刀落在少女的手中,鐮刀的柄比大庭山茶要高出近乎一頭的距離,她握在手裡卻一點也不受此影響,她動作熟稔地握住了鐮刀,而後向前試探性地揮了揮。
鐮刀在空中揮舞,瘋狂與混亂的詭異氣息從大庭山茶握住的部分開始向虛無裡蔓延,大庭山茶滿意地翹起嘴角。
“倒計時還有一分鐘哦。”白貓道。
“閉嘴!”
大庭山茶哼道。
白貓知趣地微笑着松開纏住她的尾巴,慢慢走到她的身後,看着她向前邁了一步。
大庭山茶揚起下巴冷漠且傲慢地注視着那些無法被光亮照到的角落裡。
“躲什麼呢?”
大庭山茶嘴邊的笑容加深,金色的瞳眸裡迸射出極為璀璨的光芒。
“現在,該是你們逃跑的時候了。”
少女揮舞起鐮刀,利刃直指晦暗。
不需要一分鐘,甚至白貓隻能感覺到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無法被常人所察覺的陰暗便被迫脫離了寄生的身體,在半空中驚慌地四下漂浮,想要逃離,逃向手握利刃的少女無法踏入之地,但又因為畏懼而失去逃跑的勇氣,停滞地在原地顫抖。
大庭山茶将鐮刀搭在肩膀上,一隻腳踩在一團陰影身上,眯起眼翹起嘴角。
“跪下。”大庭山茶道,“你們這種垃圾也敢讓我仰視?給我匍匐在地,向我痛哭流涕地後悔你們的錯誤吧!”
刀尖抵在陰影的邊緣處。
“而後,晦暗消散。”
混亂的淤泥自刀尖處溢散,包裹纏繞住陰影的全部,蠕動着将其吞噬。
啪、啪、
白貓慢悠悠地停在大庭山茶的腳邊 ,用機械音模拟出鼓掌的聲音,它贊歎地道:“神之污穢在偉大的黑山羊魔女面前簡直是不堪一擊,您的偉大真是值得衆人萬世贊頌啊。”
大庭山茶将視線從陰影處移開,冷漠地看向古怪笑着的白貓,刀尖也随之移向白貓的脖頸處。白貓面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被刀尖觸碰到的毛發迅速地沾染上了奇異的肮髒晦亂之色。
“想死的話,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少女的聲音冰冷且傲慢。
白貓退後了一步,避開那把鋒利的刀,撐起嘴邊的笑容。
“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