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庭山茶從回憶裡脫離,她擡起眼,神情晦暗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拿到翡之讀本的副本後的空間跳躍随機讓她停在了不知道是巴黎哪個區的尾巷裡,歪扭的建築遮蔽住了頭頂的陽光,即便外面正是陽光刺眼的白天,在巷子裡也是一片昏暗與陰冷。
她停在巷子的中間,在另一頭,幾個男人背光擋住了出口。
為首的男人在她擡頭後看清了她的臉,他忍不住驚愕地倒吸了口冷氣,臉上原本的輕浮瞬間變成了勢在必得的貪婪。
“是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玩嗎?還是迷路了,這位小姐?”男人的措辭變得禮貌起來,在大庭山茶的面前,他條件反射地收斂了剛才的輕浮。
迎着光,大庭山茶微微眯起眼,她翹了下唇角又飛快放平。
她對着那群男人露出了恐懼的神色:“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哥哥說不可以告訴其他人我是自己偷跑出來。”輕輕咬了下自己泛着水光的粉嫩唇瓣,她連戒備都看上去天真得有一種油畫上少女般的美好。
“你們、你們是有什麼事嗎?”
“我們?”男人回頭和自己的夥伴對視了一眼,他露出了自以為帥氣的笑容看回她,“不要誤會,我們隻是想和你認識一下,沒有惡意。”
手指捏緊了裙擺,大庭山茶猶豫地看着他們。
“真的嗎?”她似乎已經信了,但還殘留了一點懷疑。
“當然。”為首男人身旁的矮個子搶過了他的話,“你真是太美了,我第一次見到像是小姐你這樣美麗的女人,廣場上的聖女像都比不上你的一個笑容。我們怎麼會對像你這樣完美的人做壞事呢,這是渎神。”
——「紮根」
為首男人冰冷且憤怒地瞪了搶過他話的矮小男人一眼,但矮個子卻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隻是專注地盯着大庭山茶。他的神情專注到了可怕的境地,這在昏暗的小巷裡莫名詭異起來。
——「發芽」
大庭山茶不動聲色,蒼白的臉上泛起了一點淡色的紅暈。
在對面那群人的眼裡,她似乎在因為第一次聽到别人這樣直白的話而感到害羞。
“謝謝…”她不好意思地移開眼,發間露出的耳垂羞紅,“我…我叫Camellia。”
“是山茶花嗎?真是個和你一樣美麗的名字啊。”
少女越發的感到了羞赧。
“……那個,我,我要回去了。”
為首的男人:“不要這麼着急嘛,天都還沒有黑呢——你應該很少出門吧,我們可有個有意思的地方要和你分享,不去看一看再走嗎?”
——「生長」
大庭山茶面上越發慌張,她緊張地擺了擺手。
“不要了,哥哥說不可以和陌生人走,要是遇到壞人的話……”
“我們怎麼會是壞人呢?”男人說,“我剛才說了,隻是想和小姐你認識一下而已。”
“是,是這樣嗎?”
她金燦燦的眼睛裡幹淨得像是一面鏡子,男人僅僅注視着就升起了一個荒謬的念頭:…她在嘲笑他們。
“被發現了啊。”
在他這個想法剛浮出,少女眨了眨眼,臉上的天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仿佛高高在上的嘲弄笑容。
“沒想到人很蠢,直覺卻很敏銳。”
她的手邊忽然出現了一本書。
“剛才你隻說了你們不是壞人,可就沒有想象我要是壞人的話,該怎麼辦呢?”
在空間裡,爪子交疊趴着的的大庭霖有所預感般,充滿同情和幸災樂禍地看了男人一眼。
居然在這種時候找上門,該說是活該還是命運啊。
白貓嗤笑了聲。
魔女最擅長的事就是催動惡種的生長。
惡種用以生長的養分是人類惡劣的負面情感,魔女引誘挑撥,不斷放大人類心中的惡念,然後惡種開始向下紮根發芽。愛人會變為仇人,血親在混亂的思緒下恨不得将兄弟姐妹都推入深淵,朋友相互背叛,搶奪唯一那把鋒利的刀刃捅入摯友的胸膛。
将任何人類歌頌的美好感情踐踏,就是魔女的樂趣。
那些愚蠢的家夥們被大庭山茶的魅力沖昏了頭腦,自以為是。但連誰是狩獵者,誰是獵物都沒能分清,主動招惹本就心情跌到低谷的大庭山茶。
結果隻有一個。
銀發女人的金眸裡仿佛卷入了暴風般的暗塵,她手裡的書頁翻開了一頁。
“自相殘殺吧。”她像是引誘世人堕落的魔鬼,“隻有活到最後的人,才有資格注視我。”
掠奪走靈魂,吞沒神志,用道德和情感構築的世界在面對魇魅的人類面前崩塌。
羔羊,堕入了地火。
山羊在幽冥中哀嚎痛苦。
人類開始自相殘殺。
“Camellia。”
這變成了不可言說的禁忌之名。
有人轉頭将随身攜帶的刀子捅入了另一個人的胸口,大庭山茶漫不經心地瞥了眼。矮小的那個人顫抖着手,他殺了他的朋友,卻一臉猙獰地興奮。
如同漠然注視人類一切貪嗔癡的神明,她沒有停留,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這個巷子。在離開時,鮮血不小心濺到了她的鞋面,大庭山茶厭惡地蹙眉,擡腳跨過了倒下的屍體。
“真是愚蠢啊。”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