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體離開後,客服空間便重新隻剩下大庭霖一隻貓。
感受到自己和監視的眼被隔離了,大庭霖戒備的身體終于放松下來,他長吐出一口氣,戒備而堅硬豎起的白色長毛重新變得柔軟。從表面看,他又像是一隻乖巧柔弱無力的普通貓咪了。
他擡起兩隻毛茸茸的貓爪,抱住了大庭山茶投注進來的意識,貓臉上露出了喜悅和哭泣混雜的古怪表情。
圓珠似的眼淚從他钴藍色的眼裡流出,隐入進了白色的毛發裡,洇濕出一小片陰影。
他在哭。
又好像是高興到極點的喜極而泣。
…為他的被承認而喜悅。
他陪伴大庭山茶在這個遊戲裡太久了,久到重複開始了無數次,次數多得他幾乎都快要忘記他們最初相遇時是怎樣的光景。那遠比大庭山茶記憶中要久得久,這個遊戲開始的時間漫長到足以寫一篇新的創世紀。
可在悠長時光裡,大庭山茶從未認可過他。
名字。
身份。
從未有一次如此次這般。
他能被賦予名字,甚至被她親口承認了他的身份,這簡直比夢還要幸福。
大庭霖被…不,是他主動地,自願地,渴望地被大庭山茶拴住。
在這之後,所有客服都會知道他屬于大庭山茶,從此他便被刻上了魔女的烙印。
他們提起他是,不會再說他是951,而是——
魔女的走狗。
大庭霖神情越發扭曲,明明是貓的身體,卻在一瞬間爆發出了堪比惡魔般恐怖駭人的氣勢。
啊啊、
這樣的稱号…這樣的稱呼…
隻是想想有一天會從别人口中說出,就足以令他的精神無法遏制地極速興奮,他恨不得能立刻将自己腐朽破碎的靈魂都毫無保留獻給偉大的黑山羊魔女,換得她更長久的注視。
“贊美您——”大庭霖尾音顫抖,他像是狂熱的信徒,“美麗的,偉大而亘古綿長的黑山羊魔女,願您的光輝始終閃耀在萬千世界。”
感受到了他澎湃黏稠的情感,大庭山茶嫌棄地捏起大庭霖的後皮肉,把他整隻貓都丢到了離自己意識很遠的地方。
她漫不經心道:“…我可不想要你的靈魂,留好它吧,那東西還不配被我吃。”
白貓輕巧地落在地上,穩住了身體。
他趴下身,直起前爪。
大庭霖溫和地微笑。
這在貓臉上看上去很怪異,可又說不出的正常,仿佛是一個紳士的靈魂被困在了貓的身體裡。
隻有大庭山茶知道他這副可愛貓外表下究竟藏了些什麼肮髒不堪的淤泥。
“…那我便向您發誓,我不會再輸給主體了。”大庭霖一字一句道。
大庭山茶挑了挑眉,她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隻貓這麼認真的樣子。
她難得有了耐心,想聽他說完後面的話。
“說說看。”
大庭霖慢慢加深嘴邊的弧度。
聲音溫柔缱绻,如同情人間的愛語:“因為您說了,我是您的狗啊。”
“嗯?”
“既然您的目标是成為唯一的魅亂,那作為您唯一的狗…”大庭霖能感覺自己在吐出唯一這個詞時,意識都在激動的顫抖,“我當然也要有殺死祂的——殺死客服主體的力量,才能配上這樣的稱呼。能被主體随便吃掉的話,我根本不配當您的狗。”
“……是嗎?”
“絕無虛言。”
大庭山茶忽然笑了起來。
傲慢的笑容令她的美貌熠熠生出無限璀璨光華,她沒有說滿意,也沒有嘲笑他的話。而是,她俯下身,伸出手掐住了大庭霖的脖頸。
她細長美麗的手指一寸寸收緊,但白貓的臉上卻拉出了詭谲的神色。
他并不恐懼,相反,他興奮極了。
啊,可能死在她的手裡,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以後說起他,所有人都會把他們捆綁在一起。
無論是什麼樣地對待,他都滿足又貪婪地渴求着。
興奮激動和喜悅已經沖昏了他的頭。
“我願為您做到任何事。”大庭霖不厭其煩地将自己的真心掏出來一次又一次,換做誰聽到他話語裡的真誠都會側目,縱使不愛,也會感動。
然而大庭山茶隻感到了無趣。
他那種預料之内的反應讓大庭山茶好不容易生出的興趣又煙消雲散,她聽到過太多次這樣的話,他人視為珍寶的忠誠在她眼裡比雜草還要随意,隻要她願意,她能在世界上創造一個愛慕者國家。
可那真沒意思。
她不需要一個國家。
個體的愛慕對她無足輕重。
于是,她開始不想再和他繼續對話下去了。
她認為那完全是在浪費時間。
還有,這個遊戲背後藏着的秘密實在是多到解密都厭煩的地步了。
…客服本體是黑山羊的神使,那本體的複制體曾經又是什麼?
比起解開這些,大庭山茶更覺得這些攻略角色更有意思一些,至少未知的樂趣在到達盡頭前都會兢兢業業地當着魚鈎上的餌食引誘她。
她毫不留戀地退出了意識。
就在她聊天的這段時間裡就已經快到沢田家了,半路上,他們還遇到了獄寺隼人。
……他似乎剛遇到了碧洋琪,見到時就捂着肚子,一臉痛苦地半跪在地上。
“需要幫忙嗎,獄寺?”山本武彎腰看着面色發青的獄寺隼人,笑眯眯地詢問着。
“可,可惡…作為十代目的左右手,我絕對不會被一個棒球笨蛋幫…”
從另一條路趕來的碧洋琪一臉擔心地靠近他:“我來幫你了,隼人,你還好嗎?”
“…你不要過來!”
獄寺隼人的話在看到碧洋琪湊近後驟然停住,他猛地轉頭看笑得陽光的山本武,語氣堅定:“看在十代目的份上,我說很需要你的幫助也不是不可以。”
“嘛嘛,那就交給我吧。”
山本武從地上單手撐起了獄寺隼人,側頭看向碧洋琪。
“麻煩碧洋琪就替我和山茶一起吧?反正大家都是去找阿綱吧。”
但碧洋琪早在他說話前就已經和大庭山茶開始聊天了。
聽到他的話,她親密地纏緊了大庭山茶的手臂,缱绻甜蜜中隐約浮現的偏執如美人蛇甯願将獵物纏死在懷中,也不肯拱手與他人。
“不用你說,山茶當然就交給我好了。”碧洋琪輕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