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于高空的巨型水輪像一隻巨型的眼，紅玉一般的閣樓錯綜複雜，遠看繁複至極，每一塊冰涼的平面上都陰刻陽刻了糾纏的細絲，不知是多少雕工玉匠斷了手瞎了眼才有的絕命之作。

然而隻消近看，就發現所謂巧奪天空的雕欄畫棟根本不像是人為，清透的建材表面絲絲縷縷都像是肌肉鈣化後又玉化的産物。

倘若觀測者靈智尚在，又能發現這些建築也并不符合人類的居住邏輯，雖是錯落有緻，疏密得當得就像是大家的筆墨，但樓榭之間的耦連之處多不可通人，大多房間也無門窗或雲梯。

就像是一隻巨獸，受困蟄伏此處再不動彈有萬餘年，被人類寄生。

好一處詭谲的仙境，隻可惜此處天光暗淡，因此光景青紅如鬼蜮。

高閣林立間扭曲古道上，一青衣女道墨發披散，慈目低垂，嘴角卻蜿蜒着冷笑，手中青翠長劍通體如玉，卻寒芒淩冽，劍尖滴血，随她一路緩行，一路便在在如同水面的路面上漾開。

“此即，步步生蓮。”

“師父，您讓徒兒好找，那您……會不會是朝廷中那位【陛下】呢？”

如果是這樣，您為什麼不來尋回最忠實的我們，而招攬了這樣一群醜陋廢物。您不是說，最愛美人？

徒兒好傷心啊……哈哈！

——

白羨之難得一大早起來幹勁滿滿，今個兒是他第一次在地府做買賣的日子，難得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然而在他把師無忌蒙多副本道具全部收入快要飽和的儲物袋中，整裝待發之後，他突然渾身一個激靈，打了一個噴嚏，兩眼淚汪汪。

“怎麼了？”師無忌關切地認真看着他，一邊抖落着鼓鼓囊囊的儲物袋，後者不堪重負地嘔出堆積如山的副本道具，暈着五顔六色流光的道具蛄蛹進黑色的塑料袋，而一個眼神都沒有被施舍過去。

……

“沒，沒什麼。”白羨之嘴角抽搐，道具多則多矣，但這倒垃圾一樣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地府陰寒，水土不服。”

“嗯，在理。”師無忌微微颔首，一張美人臉上波瀾不驚地巨力一擡，巨型垃圾袋“Duang”得砸在桌上，引得行人紛紛側目，目光中隐隐可見忌憚。

白羨之已經麻了，他吐槽的話語已經窮盡，而師父帶給他的驚喜似乎無窮無盡。。。要是自己有這樣的實力，是不是就可以在普通副本中橫行霸道，主線支線連根拔起，副本道具如同囊中探物？

早知道就不摸魚了QAQ

女裝的美人師父就算是蒙眼，那一等一的身段凝膚墨發都是頂級的存在，更何況還有那一身石破天驚的巨力，那一袋子盈盈溢彩的道具。有師無忌這吉祥物在，這位置普通空間逼仄的臨時小攤像是一個巨大的LED炫彩燈塔，根本做不到低調。

一瞬間，金相街的森然鬼氣都散了不少，帶着木質惡鬼面具的行商買家再也沒有了各懷心思的詭秘感，他們的臉上一瞬間是整齊劃一的呆滞。

而“AAA專業批發道具”白羨之不會放過這絕佳的時機。他以教科書級别的速度迅速調整狀态，雙手在身前劃過攤開。

“新店開張，限時特價～道具盲抽499一抽1399三抽，限時半個時辰限量100份，每人限購一份，支持拼團購買。地府官方出品，24小時内支持送檢BDR系統出證書。中國鬼不騙中國鬼！假一賠十！童叟無欺！”

他看見四周的看客們似乎回過神來，微微伸頸側頭，便知道魚兒上鈎了，面具底下人畜無害的臉上不禁扯出一個陰暗的微笑。

然後他萬分熟練地喊出帶貨經典語錄。

“家人們！咱們小攤頭再度放送一波浮力！前50份豪享399一抽，999三抽！心動不如行動！速速搶購吧！”

師無忌有些驚訝地挑眉，副本道具這種東西有價無市，用得好是救命的家夥什，3000冥币就算是白菜的慈善價，這999三件更是匪夷所思。白羨之察覺到來自師父的審視目光，單手比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放心。

好戲，才剛剛開始。

人群按捺不住騷動了起來，随着第一個上前的買家，接下來買家們就如潮水般襲來。根本不消半個時辰，隻20分鐘，100份就已經賣完了。盡管此時大黑塑料袋裡還滿滿的都是道具，熙熙攘攘激動的狂熱買家們在小攤後面還排着長龍般的隊伍，而白羨之也不繼續了，把塑料袋紮了起來，示意自家“吉祥物”師父把東西塞回儲物袋。

“哎哎哎！小兄弟，這生意你不做了？這麼多人排着呢，貨也還有很多。”人群中高大的壯漢看到兩人利落的打包動作，眼看自己就要排到了，頓時着急了起來。他副本進得少，平時更是求穩，因此還沒打通過支線獲得過道具。眼看着每月一次強制進本就要來了，道具可以很大提高他的生存概率，他實在是淡定不了。

人群中一呼百喝，人群中不滿的情緒爆發出來，甚至有人擠開長隊，來到小攤面前，一巴掌把破爛的小攤拍得搖搖欲墜。

“客官，插隊是很壞的行為。”白羨之絲毫沒有被吓到，畢竟此時師無忌正端坐在小攤的椅子上，狗仗人勢，哦不！狐假虎威，啊也不是，哎呀算了，反正就那個意思的道理他還是很懂的。

他淡定的就像是一個強者，對那些人的質問和拳腳置若罔聞，專心收拾自己的小破攤。

此之謂，如強。

聽着耳邊虎嘯的風聲和人群的嗷嗷慘叫，以及感受到偶爾飛濺到他臉上的溫熱血液，不禁感歎師無忌真是老當益壯，哦不，老年熱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