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自己生于何種時代,此種人情,實屬難遇。
但白羨之也不是傻子,自入【嫚神枕】以來種種見聞中,他也發現杜盼山的絕對不是一眼可以望到頭的清潭;能在地府中駐留上百年的魂魄,也必非等閑。
但就事論事,他現在是非常感激自己這位前世的摯友的。
“幫我一件事就好——三日之後的正午時分,緩慢傳播開我在副本内部發現【黃帝】痕迹的消息。”
杜盼山眉頭微微一蹙,但又很快舒展開來。那位現身了,他早有預感……每一次白羨之的直播他都會看,在直播間突然黑屏的一刹那他就明白了,有些東西……開始重新活躍起來了。
但他實在沒想到,先出現的會是【黃帝】。在以往的劇本中,這種大人物巡遊,都是先讓蝦兵蟹将開道,本體姗姗來遲。究竟是何種變故,才讓這位按捺不住了呢?
隻怕是這地府,就要不安甯了。他冷笑一聲,笑容卻謙和爽朗,也不知【青玉案】上那草台班子鬼司要怎麼應對這種場面;百年間忽然興起的【朝廷】中的假皇帝,又該怎麼對付這位真【黃帝】?
不過那又何妨?亂世最是興文人,嫚神盤踞的勾欄之中,他隻消吟詠詞句靜待故人來。
等到時間的奇點來臨,一衆真仙假仙,全都要陪着凡人重演無聊的戲碼——包括他百看不厭的那段開場白。
每一次的劇場中,羨之兄從沒變過呢,占理時巧舌如簧,到了說謊的檔口謊言又如此拙劣。
而你對我總是真話太少。
“杜兄?你笑什麼?”
白羨之看着面前人低眉信目,笑容明媚,忽而發覺這杜盼山也算得上頂頂清秀……果然,他白羨之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交朋友都很挑顔。
然而,莫名的,白某顔狗感受到了一道自下而上的淩冽目光,似乎正穿過重重暖帳,如有實質,正通過他的上颚直達天靈蓋。
很熟悉的感覺,像是小時候每次他畫符燒穿小平房時師無忌要殺人的目光。
可今天他做什麼了?
“沒什麼,你來看我開心罷了。”杜盼山擡眼,彎着一雙霧灰色的大雙眼皮眼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等你好久了,從幾百年前就開始等了。”
饒是老油條白羨之,面對如此有歧義且直球的話語,一時間愣住了,并開始深刻地覺得自己這樣等有需要了再來找對方的行為實在是十惡不赦。白皙的臉頰上也不住得飛上兩片不好意思的紅暈。
“那個……杜兄,你也要進副本完成擺渡任務吧?我師父有很多道具,要不你也拿走幾件保證安全。”
雖然是借花獻佛,且杜盼山在留存地府幾百年,大概不需要這些東西,但他還是覺得應該給出什麼,彌補一下今天的謊言帶來的愧疚感。
沒成想面前的白冠公子啞然失笑,伸手拍了拍白羨之削瘦的肩:“在下不是替地府辦事兒的,不用進副本。”
“在下隻是偶得嫚神庇護的一介亡魂,滞留地府中等着一些歸人。”
說罷,目光又靜靜落在白羨之身上好幾秒才拿開。
“不過羨之兄的東西,留在身邊做些念想也是好的。”
白·老臉一紅·羨之偏過頭去,又覺得自己該死了一點。
“羨之兄若是喜歡,杜某下次也可以陪你一起進副本。”
“嗯嗯。”白羨之感覺到身上的視線越來越凝實恐怖,慌忙答應了下來。
“羨之兄的師父怕是等急了吧,那杜某也不好強留着羨之兄了。羨之兄交代的事情杜某一定會做好的,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羨之兄可否……在【祭地】之時,賞臉與我同遊???·??·??*?? ??”
“好呀。”白羨之也沒多想就應下了。
杜盼山笑容更明媚了,一直目送着白羨之穿過嫚神虛影的薄紗,站到了一個穿着旗袍的“女人”身邊,待到二人身影消失,笑容才漸漸暗淡了下來。
绛兄,為什麼這一次的劇本中,你身邊多了一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