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芽的眼神認真起來，她再次仔細打量着眼前這個模樣狼狽的觋。

藍羽比她略高半個頭，但長久處于饑餓狀态，渾身瘦得沒有一處不幹癟，一頭雜草般的枯黃長發，破爛不堪的獸皮險險卡在骨骼中間，露出的肌膚是被煙灰塵土覆蓋，髒得如同在泥潭裡滾上幾圈又被太陽曬幹的抹布，臉手腳可見的地方滿是傷痕和皲裂，比當初從“死人地”拖回來的獵看起來還要可憐。

可那雙褪去血絲的淺棕色眸子卻透徹明亮，比常人大上一圈的瞳仁純淨而深邃，像剛出生的嬰孩一般。

這雙眼睛和嘴倒是挺有反差的。

“你有鹽？”朱芽早就讓獵檢查過了，他身上除了裹身的獸皮和挂飾，找不出第三件東西。

藍羽搖搖頭：“我的身上并沒有鹽，這是非常重要的物資，首領不允許任何人帶出部落。”

“但是，我知道哪裡有鹽。”

他懇切地看着朱芽道：“阿瑪庫，我很後悔沒有直接将真相告訴大家，我當時真的很害怕，如果我死了，我的族人們隻能成為流浪者，可現在正是大旱的時候，我們一路走來，幾乎找不到可以填飽肚子的食物，加入山枭部落已經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如果您不能幫助他們，他們很快就會餓死或者成為哪隻饑餓野獸的食物。”

他說得極為動情，眼睛濕漉漉的。

“喂！你又想說些什麼哄騙阿瑪庫？！”牙在水潭邊發現了藍羽單獨找上朱芽，站起身來朝這邊大喊：“阿瑪庫可不是我們，一眼就能看穿你在玩弄口舌！”

獵等人也紛紛直起身子，朝這邊看來，大有朱芽示意一下，他們就一呼啦沖上來把藍羽五花大綁沉潭喂魚的架勢。

朱芽忍俊不禁，沖他們擺擺手，表示無事，才對藍羽道：“你是想将鹽的位置告訴我嗎？”

“是的阿瑪庫。”藍羽的背稍稍佝偻了一些，神态很是恭敬：“我看您并沒有将鹽賜予自己的追随者用來保存肉食，便大膽猜測附近是沒有鹽池。”

他擡眼觀察一下朱芽的神色：“我想冬天就要到了，您的追随者應該需要鹽來保存這麼多的食物吧？”

“前提是什麼？不會是等到我們安置好你的族人後，才告訴我正确位置吧？”朱芽雙手抱臂，站直了身體，遠遠看起來比弓身垂頭的藍羽還要高出一點。

“是。”藍羽直言。

朱芽發出一聲輕笑：“不用那麼恭敬，我沒有權力剝奪你觋的身份，你既然有這麼好的條件，我想沒有人會嚴詞拒絕。”

藍羽心中一喜，強壓下嘴角的笑容。

“但是……”

“我需要提前和你說清楚，我們并不是什麼人都會接受的，而且，你們兩個部落有摩擦的事情，我看獵他們雖然不清楚，但你們可記得很清呢？是不是當時還發生了一些足夠讓你的族人記恨至今的事呢？”

藍羽臉色一僵，隻覺得有涼意從背脊上直上頭頂。

“您想得是對的，當時部落拒絕給山枭部落救助，山枭的人氣憤不過，推到了我們的一名勇士，雙方就打了起來，當時場面太過混亂，有的族人因此而受傷。”

“後來……我的老師為了尋找藥材被林子裡的野獸襲擊，重傷的族人也沒有救回來，之後還發生了一些事情，族人們認為是山枭部落将災禍帶進了部落。”

藍羽回想起老師的怨恨族人的憤憤不平，隻是那時年幼的他并沒有真正體會過那些情感，如今也難以理解他們的憤恨。

“那他們，會不會認為這次天火也和山枭部落有關呢？你們之間有連綿至今的怨恨，有多少人會真心實意想要加入我們？”

朱芽傾身，對上藍羽驚疑不定的眼睛。

“阿瑪庫！你放心……”他慌亂承諾道：“他們一定會真心加入到部落當中追随您的，山枭部落已經沒有了，現在的首領是你，不對嗎？”

朱芽搖頭：“我們沒有首領，他們也不會在意以前的事，一切的選擇在于你的族人手裡。至于是否要告訴我鹽的位置，還是等見過面再說吧。”

她說完就招呼菟一同将清理好的羚牛肉擡回小院，留下忐忑不安的藍羽站在那，好半天沒晃過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