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好氣地給它拍幹淨,揪着狗耳朵繼續往前。
寂寥荒蕪的大地墳場,她和朱大黃像兩隻螞蟻蹒跚在黑色的迷宮中,朝着天邊艱難前進。
夜晚。
阿蘇部落外圍的山腳下。
朱芽停在這裡,等着明天天亮再翻越這座小山,借着天光才好看清阿蘇部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将背簍中冷得發硬的熊肉取出,給朱大黃分了一大半,剩下的撕成肉絲,才放入嘴中。
一頓冷食吃完,腮幫子也有些發酸。
周圍的所有東西早就叫燒得一幹二淨,留下一撚就碎成渣滓的殘骸,朱芽也不希冀能點燃篝火,便找了一塊相對整潔的土地,和朱大黃靠在一起,望着深藍色的天空發呆。
天上星光明亮,像一條鑲滿亮片的流沙裙擺。
她看着那些星星,隻覺得陌生。
果真一個也不認識。
天空上沒有獵戶座,也不見北鬥七星,沒有最璀璨的那一顆,也沒有星星會指明方向。
難怪人常常會在遙望星辰的時候感到孤獨。
因為那一瞬間,世界寂寥無聲,夜風肆虐,甚至沒有一棵樹來擺動葉片回應。
這一夜朱芽并沒有睡好,睡夢中似乎有人在呼喚她,有時叫的是阿瑪庫,有時叫的是朱芽,有時是一個聽不真确的稱呼。
但她冥冥中肯定,那是在叫她。
那些聲音隻一味的呼喊,從四面八方,天上地下,回響不絕。
朱芽很早便醒了。
天光微明,凄冷的秋季淩晨,周圍的一切被黑夜未盡的天色襯得更加陰森詭谲。
她簡單清理了一下自己和朱大黃身體上沾染的泥土灰塵,背上行李便上了山。
這裡的土地早在一個月前就經曆了山火,地面幹裂的不成樣子,一條條裂縫像疤痕一樣刻進地表。
朱大黃還能一個不注意,将自己的前腳踏進裂縫中,被裡面燒得粗糙幹硬的泥土石子硌得生疼。朱芽幫它拔出來後,它便跳格子般小心避開那些開裂的土地。
不多時,朱芽站在山頂上,往下邊瞧。
阿蘇部落的駐地非常好認。
在一片黑色荒蕪土地上。,砸進地面的灰色隕石塊格外顯眼。
這就是羽說的“聖石”?
一顆沒有被大氣層消磨幹淨的天外隕石,在一個極度幹旱的天氣下墜落,引發了一場覆滅性的災難。
朱芽很早便想過這種可能性,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但猜中了原因也改變不了任何情況,她沒在多看,也沒更靠近已成廢墟阿蘇部落,而是繞過山側,徑直往幾公裡外的河流邊去。
那條河攔住了蔓延的火蛇,但裡面的河水也幾近枯竭。裸露的彎曲河床裡隻留下幾處大小不一的水坑,還有一些不大的水栖動物在裡面苟延殘喘。
而山枭部落的舊址,就隔着這條枯水的河流與阿蘇部落遙遙相望。
朱芽要找的鹽水坑就在山枭部落後的山谷間。
……
聖城。
是一個與阿蘇部落般坐落在群山環繞間的巨型部落。
隻因為居住在這裡的人類太多,山谷間無法容納那麼多的人和植物,礙事的樹木便都被推倒,分割成大大小小的木材。
粗壯的,會用來建造一些山谷中高大的建築;略細小一些的就會被分割成燃燒的柴火,供山谷裡居住的人使用;再小一些的才會被住在山谷外的人類撿回去,修補自己低矮扭曲的住所。
安家在山谷外的人并非是“聖城”的人,他們來自于這片土地的任何一個角落,或是部落遭難,被迫成為沒有身份的流浪者,或是甘願從部落中脫離,隻為來到“聖城”的朝聖者。
他們都渴望着進入這片偌大的山谷間,成為其中的一員,但是高聳的城牆,厚實的大門,以及站在城牆上拿着武器虎視眈眈的勇士成為阻攔他們向前的第一個關卡。
一個不可逾越的關卡。
人們沒有回頭路可走。
生活在聖城腳下的人們無一例外都摒棄了自己曾經的身份。
無論你曾是部落的首領,還是祭祀神靈的巫觋,如果在不是“觐見”的時間來到聖城附近,都将被視為對這個巨型部落的窺伺與背叛。
隻有永遠沒有身份的人,才能停留在聖城附近。
今天,緊閉的大門從裡面被打開。
山谷外的衆人一喜,以為是伐木隊或者狩獵隊又要出城,等待他們歸來時自己又能跟在後面撿拾一些隊伍不要的邊角料養活家人。
但今天出來的卻并不是他們期待的人,而是一支身着精美衣飾的隊伍,他們一見這隊伍就趕緊縮進自己黑洞洞的住處,不敢再瞧上一眼。
前些日子,有人不小心惹上了他們,半夜便有野獸将那一家人吃個幹淨。
無人敢去質問,隻得将恐懼默默咽進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