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鐘聲響起,細密的雪花從天空落下。
塞西諾想起了自己的第七次死亡,就是在一個雪夜。
那天她躺在雪裡很久,好像血液都被凍硬了,感覺跟進到停屍房的冰櫃裡一樣的冷。再度恢複意識時,僵硬的四肢難以順暢的彎曲,像僵屍一樣的她吓到了在附近遊蕩的拾荒者。
從二百多層的天空競技場的客房窗口往下望,能看見下方城市的布局。在距離競技場兩個街區外的地方,就有一處垃圾處理場,處理着這個城市裡所有被丢棄掉的東西。
塞西諾覺得庫洛洛應該去那裡看看,找找他的“自我”和“良心”,還有做一個正常人的準繩。
不,她說錯了,沒有的東西怎麼丢了找回來。
派克諾妲一直沒有回來,這是庫洛洛給的一個信号。
哒、哒哒、哒。
與隔壁房間相隔的牆壁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那是西索的信号。
他同意了。
但這不是兩方的對峙
是三方的博弈。
庫洛洛偷盜能力的念能力需要在一個小時内完成所有步驟,一旦被偷盜的念能力者死亡,能力書頁也會從盜賊書中消失。
塞西諾的複活最高時限是十二小時,超過這個時間念絲無法修複身體,她就會徹底死亡。
這是庫洛洛和塞西諾攤在面上的明牌。
而西索像是一個潛伏于暗處窺視局面後置位選手,依據局勢變化選擇撕咬的餓狼還是識時務的狐狸。
牌桌之下,衆人的底牌根本不對等。
塞西諾在無數個等待派克諾妲呼吸漸漸平穩的夜裡,都在閉目反複思考這段時間的遭遇。
飛坦和俠客選擇将她帶到天空競技場來,一定事先經過庫洛洛的授意。塞西諾進入天空競技場的那一刻,已經進入了庫洛洛的棋局,這裡是他選好的實驗場。
第一步,天空競技場對比起其他城市和地域,具有其獨特的競争氛圍和封閉性。作為一個沒有戰鬥屬性的普通人,塞西諾在這裡會天然感到壓力和不适,再加上飛坦和俠客無聲的壓迫感,都會促使她思考怎樣盡快的提升自己的實力,避免在群狼環伺的環境裡做食物鍊最底端的人。
他要她自發地想要變強,而不是像過去那樣消極地接受死而複生的安排,那不是探索一個能力“正确”的研究方法。
隻要她追求“變強”,那她的能力到底是不是念能力,很容易就會有線索。
第二步,在親眼見到塞西諾的死而複生是念能力實現的之後,庫洛洛依據俠客和飛坦得知的信息,總結出塞西諾能力可能觸發的條件。為了實驗他猜測的條件哪些成立,哪些不成立,他在開始控制她身邊存在的變量。
同性?異性?暧|昧?懷念?探究欲?
讓熱衷于解釋理論構建概念的俠客發揮他的掌控欲,負責給塞西諾授課;
将飄忽不定的飛坦暫時隔離出去,控制在一個稍微産生分離焦慮的時間點上,他回歸時看到塞西諾的屍|體時表現得會更坦率,欲|望就更純粹;
讓童年有過一個相似洋娃娃的派克諾妲來負責審問和監視塞西諾,派克諾妲會有一點點心軟,讓塞西諾覺得她在他們身邊還有一個“喘口氣”的地方。
同時這三個人,加上庫洛洛自己,都代表了不同的人類情感。
第三步,給她一個不斷一松一弛的環境,讓她逐漸習慣周圍人的存在,降低警惕性。
當出現西索這個變量時,順勢完成“意外”和“謀殺”是否都符合“死而複生”要求的研究。利用“俠客”的告白和卡點歸來的飛坦完成一次人為主導的死而複生。
第四步,将塞西諾所能接觸的到念能力使用對象,控制在飛坦、俠客、派克諾妲、西索和庫洛洛這五個人之内,其他天空競技場内的對手,均在可控範圍裡。
引導塞西諾使用她自己的念能力,甚至是在她讓熊力朗做“死亡替罪羊”時,先一步殺死熊力朗。
沒錯,塞西諾認為熊力朗是被庫洛洛殺掉的。作為有豐富意外死亡經驗的人,她深知死神想你夜裡死絕不留你到天亮的道理,高緻死率的死法才是死亡到來時的選擇。像熊力朗那種在浴缸裡溺死的死法,放在偵探小說裡都是撐不過短篇篇幅的程度。
庫洛洛明顯是在詐她。
第五步,庫洛洛在讓塞西諾不斷深入了解他的打算。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掩藏自己的目的:他要拿走塞西諾的念能力;還要知道塞西諾怎麼擁有的這種念能力,能不能被複制。
當人了解到敵人的打算時,過于警戒已有的目标,人們為了自保,就會暴露更多的底牌。
除了這些塞西諾能想到,庫洛洛也許還有其他的布置。但塞西諾不準備再糾結庫洛洛過往的布置。如果一直陷入“還有沒有我沒想到”的這種情緒裡,就邁不出解決問題的第一步,這也是庫洛洛想要的結果。
庫洛洛将塞西諾放置在他布置好的迷宮,唯一的出口,就是他等待的位置。
------------------------------
飛坦、俠客、西索、庫洛洛,他們本質上都是十分自信甚至到達自負程度的人。
追求絕對的權威和實力,并且成功了,這會讓他們有一種“獲得上帝視角”的感覺。他們甚至不會覺得自己是自信,他們隻會覺得那是“客觀”,是“絕對的客觀”,不是淩駕于他人,而是本身就不在同一平面。
塞西諾從來不這麼想,她覺得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角度可以闡述“客觀”概念,唯獨從人嘴裡說出來的,最難客觀。高平面的抽象的概念在她眼裡就是“造神”行為,而她剛剛好是一個除了“死神”什麼神都不信的人。
她就是要打破他們的平面和客觀,冷靜和理智。
想做一個踐行自我理論的哲學家?一個超脫凡人的神?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