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筝覺得尚瑤這話問得十分奇怪,到底是措辭還是内容奇怪,她說不來,反正就是奇怪。
縱然奇怪,她還是老實解釋道:“我之前帶的盤纏花完了,當了镯子,換的錢隻夠要一間房。現在手頭寬裕了,再要一間給青鳥,省得我睡覺擠着她。”
“哦哦……”尚瑤有種想看好戲沒看到的感覺。
“如何?”蘇筝問青鳥。
“我……都可以。”青鳥拿筷子戳碗裡的飯,“其實,也不是很擠。”
“一個人總要舒坦些。況且……”蘇筝不明所以,繼續耐心解釋。
“況且我們也要住,店家隻剩兩間房了!”尚瑤幹脆利落地打斷,“我問過小二,他說隻剩兩間,我和阿茸一人一間,已經訂好了!你們兩個繼續擠着!擠着多好啊,不怕冷。”
蘇筝想說現在不是夏日嗎,尚瑤卻在桌底下不輕不重踢了她一腳。
到最後,蘇筝還是不明白尚瑤到底在幹嘛,隻是青鳥明顯比之前開心了不少,蘇筝也不再追問了。
氣氛轉好,蘇筝向尚瑤要了杯酒嘗嘗味道,烈酒入喉,沖淡了她的所有情緒,唯獨有一個猜想,萦繞在心頭,揮之不去。
這個猜想,自她無意間破解靈山陣的那一刻,便開始萌芽。随着她們逐步深入的調查,加之尚瑤昔日所言,終于逐漸成形。
——何氏墓穴的主人,與紫漪關系匪淺。
想要穿過靈山陣,要麼得是墓主的生前至親,要麼必須手持着他的貼身物品。
這兩條定例不是那麼好滿足的,所謂貼身物品,墓主的一根毛發、一般的舊衣、發帶、玉飾等等通通不行,必須得是墓主貼身穿戴長達半生的東西,且受到墓主珍視。
而至親,不是隻要有血緣即可算作至親,舉個例子,某人的父母在此人生前對其非常不好,近乎虐待,那這人死後若是被設下靈山陣藏于山間,他的父母想進也不行;某人的朋友道侶,對其掏心掏肺、二人心意互通,那麼即使毫無血脈聯系,也可暢通無阻,不被阻攔。
芙蕖閣的法器指骨有兩隻,這兩隻很可能就是墓主人的至親的屍骨。
蘇筝進入禁地那天,可以肯定,沒有攜帶或者拾獲任何滿足前述條件的物件,那麼問題就出來自己身上。蘇筝絕對不會與墓主有什麼交際,但蘇筝的身體是紫漪的,紫漪有沒有呢?
非常有可能。
紫漪曾經的過往,蘇筝從來沒有仔細打聽過,隻是尚瑤在初見時,随口聊到了一點。
回想尚瑤的隻言片語,紫漪的成仙之路雖然漫長,好在并無太多的波瀾,早年待在狐族修煉,之後隐居在深山老林,百年前,她才第一次下山,接觸人間,來到安平。
結實了何氏小姐,與這人關系要好,被何氏奉為上賓。
後來,情況急轉直下,那位何小姐當上家主,非但沒有報恩,還對狐族進行了一場圍剿,紫漪傷心失意,回到南青山,再不入凡塵,尚瑤因此記恨上了何氏。
假使蘇筝沒猜錯,她們能打開靈山陣,是托了紫漪的福,那麼這墓主人的身份就很明顯了。
紫漪結交的何氏小姐、圍剿狐族、最後當上家主……
何氏家主、讨伐妖邪時不幸遇難、是女子……
回到青雲閣,蘇筝翻開風物志,在何氏名錄上細細搜尋,目光逐一掠過,終于在一個人名上停留。
何采文。
“你确定嗎。”尚瑤伸出一根手指支撐着腦袋,語氣不甚在意,眼睛卻一直盯着這個名字看,“墓主是何采文?”
南青山内山木屋,蘇筝和青鳥将尚瑤請來,三人圍坐而論。
“隻是猜測。”
“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就好玩了。”尚瑤嗤笑一聲,“何氏守在後山的秘寶,居然是前代家主的遺體。”
青鳥把這幾日她們所見所聞一件不漏地告知尚瑤,尚瑤對何氏内鬥不甚在意,隻是在蘇筝提到“何采文”後眼神變得頗為銳利,很明顯,她對這個女人沒有什麼好意。
任誰對一個屠殺自己族人的人,都不會有好意的。
她們有許多疑點沒有弄清楚,比如,那山洞裡面酷似牢房的洞穴、那些鎖鍊。
這些玩意的用途不難猜——限制人的活動,可墓主早就亡故,屍體哪裡會動?張氏偷屍身是為了什麼?何氏為什麼秘而不發?
蘇筝道:“我總覺得這事沒完。”
青鳥認同地點頭。
“多少年過去,我長姐已經不在,我也不再想管了。何氏和張氏的恩怨,由他們自己去。至于那墓主到底是不是何采文,無所謂,這事是沒完,卻與我們無關。”
尚瑤呼出一口氣,補充道:“我……是這麼想的。你們若想再探,我不攔,但是一來毫無好處,二來想必何氏和張氏都會把這事隐瞞得死死的,想再往下查,難上加難。”
蘇筝不答話,和青鳥交換了個眼神,青鳥從腰間接下一隻錦囊,遞給尚瑤,“我們在墓穴裡撿到的。”
那條褪色的手鍊。
蘇筝道:“我和青鳥沒那個想法,隻是這畢竟可能與紫漪有關系,總得先來問問你的意見。”
尚瑤打開看了一眼錦囊,沒有細看,或者說她不想細看,隻道:
“都過去了。”
蘇筝懂了。
一陣無言,尚瑤揚起臉,換了話題:“我聽說,你們倆還帶了個人回來?”
蘇筝歎氣,語氣頗為無奈道,“不是我們帶,人家主動要求跟着我們走。”
從常阖回南青山的那天,晨間,尚瑤收到慕真的傳音,因要務纏身,和蘇筝她們打了招呼,與阿茸一起先走了,蘇筝和青鳥起來後,叫了兩碗面,不急不慢地吃。吃到一半,一個穿着粗布的女子怯生生地站在秦錦閣的正門口,往裡頭左右窺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