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拉有些不懂了:“為什麼不混進工廠,已經拿到工人罷工的情報了呀?”
她的質疑落地,歇洛克卻隻是挑了挑眉梢。
他看向伊拉拉,沉默片刻後,善意提醒:“火柴廠多為女工。”
伊拉拉:“……啊。”
該死!忘記這茬了。
但這次伊拉拉并沒有因為思緒落後歇洛克而氣惱不服——實踐出真知。
誰叫她沒來過倫敦來着,讀過再多書,也不如歇洛克遊走在各階層之間了解。
火柴工不是技術工種,工作繁複瑣碎,卻沒有太大的難度,因而男性工人的工資開的很低。
男性工人不願意來,所以火柴廠近三分之二的員工都是女性。
她們沒有勞動保障,做比男工更多的工時,拿更低的工資。如果歇洛克·福爾摩斯去應聘火柴工,實在是太顯眼了,很難展開行動。
但現在不一樣了啊!
伊拉拉立刻來了精神:“既然我在倫敦,那就交給我——”
“——不行!”
背後突然一聲呐喊,吓得伊拉拉一個激靈。
别說是她,連歇洛克·福爾摩斯的面龐都閃過細微訝異之色。兄妹二人再次齊刷刷地回頭,看向唐突插嘴的喬治·威克漢姆。
迎上兩道視線,威克漢姆略顯尴尬,但他維持住了肅穆神情。
“抱歉,”高大英俊的青年清了清嗓子,“我不認為這是合适的,福爾摩斯小……伊拉拉。”
威克漢姆可沒忘記,他現在可是伊拉拉的“未婚夫”,自顧自地改了稱呼。
見伊拉拉神情微妙,威克漢姆趕忙搖頭:“我并不打算指責你的計劃不體面,而是你是否考慮過,去火柴廠卧底需要時間,卻沒多少工錢?”
伊拉拉:“嗯?所以呢。”
威克漢姆:“……”
“所以,”他苦笑幾聲,“你沒考慮到你我的生計問題嗎。”
室内瞬間陷入沉默。
一秒、兩秒,三秒,半分鐘過去了。
饒是喬治·威克漢姆也意識到了這死寂的含義。
——這兄妹二人讨論什麼邪()教、什麼罷工,說得熱火朝天。威克漢姆左耳進右耳出,隻覺得他們好像随便動一動就能掀翻整個倫敦。
就是沒人考慮飯錢!
“伊拉拉,”威克漢姆不免有些窩火,“我以為你随我來到倫敦,是為了你我更好的生存。”
至少是他更好的生存。
被伊拉拉·福爾摩斯坑到倫敦,威克漢姆别提心裡有多憋屈了。結果剛下馬車,就被使喚跟蹤,在旅店休息,他還得睡地闆。好不容易落腳了,居然是兇宅!
而生活用品和換洗衣物還沒置辦好,伊拉拉就準備去火柴廠卧底。
火柴廠一天的工資連面包都買不起,存款花光了,他們吃什麼啊?!
威克漢姆從未想到,還有輪到他操心這種低級問題的一天。
“你許諾過我的,”威克漢姆維持住最後的體面,他俊朗的面孔看上去非常失望,“找到雇主、共同賺錢,擺脫了那些煩人的桎梏後,我們會迎來屬于自己的未來。但現在呢?你已經在大城市中迷失了自己!”
說着他一聲歎息,無比傾頹地轉身,拎着自己的行李箱走進了客房。
伊拉拉:“…………”
她目瞪口呆地目送青年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後。客房門一聲響,伊拉拉才回神。
不是,怎麼說的她好像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的大渣男?太陽打西邊出來,威克漢姆成了怨婦了!
伊拉拉看了看門,有看了看歇洛克。
坐在沙發上的兄長飛快地勾起嘴角,但尚未形成笑容就消失殆盡。他看上去是發自真心地好奇:“想好如何将他介紹給父母了嗎?”
這就别再揶揄她了好不好!
威克漢姆當然不會是動了真心,他話中有話:無非是催促伊拉拉抓緊撈錢,他好還上債務。
很現實的問題,人要吃飯。
伊拉拉蓦然驚覺,莫裡亞蒂的建議無比正确——把威克漢姆坑上船非常重要。
因為他是“正常人”,所以幾句話讓伊拉拉意識到,她不能沉迷在冒險和解密之中,必須做一下職業規劃,确保生活。
和歇洛克一樣做偵探找雇主?可以,但會比他起步難得多。
因為她不是男人。
就像是工廠裡的女工,永遠比男工賺的少一樣。不是因為女工能力不行,而是十九世紀的人認定女人不如男人。
歇洛克能獲得雇主的信任,不僅因為他的智力,還因為他的性别。
這話說給兄長聽,他一定會嗤之以鼻,歇洛克從不覺得這是問題。
但問題是,給他在支票上簽名的人認為這很重要。
“我……你等一下,謝利。”伊拉拉想了想,“我去和威克漢姆談談。”
在歇洛克意外的眼神中,伊拉拉認真開口:“也許我需要聽聽他的意見。”
就像是大偵探福爾摩斯認定華生醫生很重要,她大概也得聽聽“正常人”是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