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這衣裳東家姑娘穿着正合适!”
待客廳的偏房小塌上,擺着攤開的包袱皮,柳傾雪從偏房走出來,嬸婆眼睛立刻亮了,不住口地誇贊起來。
“這還是我新出嫁的時候做的衣裳,當時沒舍得穿,放到現在有多少年了?”嬸婆掐指算起來。張媽驚訝道:“嬸子你當姑娘的衣裳,留到了現在?”
“可不是。”嬸婆自己也掩嘴笑,“都是壓箱底兒的!我早上才翻找出來的,我也沒什麼好衣裳,就這幾件,後來懷孕穿不了,想等着生完孩子穿,不成想一連生了好幾個,再也穿不上了……”嬸婆邊說邊指着自己的腰給衆人看。
衆人見狀都抿嘴。
柳傾雪低頭看身上的衣裳,和原主櫃子裡那些羅裙不同,這衣裳因是嬸婆當時訂做的,考慮到幹農活時也要穿,所以裁剪得十分利索,上衣到略長過褲腰的位置,有腰帶可以系上,褲子也是簡單的長腿褲,和現代的衣裳很是相似,顔色樸素,料子也是棉麻的,貼身舒适。
其實在嬸婆把包袱打開的時候,柳傾雪就看上眼了,因此嬸婆讓她試穿看看,她就立刻到偏房裡穿上了。
大小、肥瘦都很合适,可柳傾雪不敢表現出來。
她收了人家的菜、留人家在家裡幫忙做工,現在又要人家衣裳,怎麼看也說不過去,可這衣裳柳傾雪又十分喜歡,正琢磨着怎麼說服嬸婆同意她掏錢買,張媽湊過來,小聲問道;“姑娘可喜歡?”
柳傾雪猶豫了半天,還是沒好意思說喜歡,隻輕聲說道:“還好。”
張媽便轉頭跟嬸婆笑道:“這麼好的衣裳,嬸子你該留着給你的媳婦們穿!”嬸婆笑道:“這都是姑娘家才穿的,她們都是小媳婦,穿着總歸不太妥當。”
“那就留着給孫女穿呗!”張媽又笑着客套。柳傾雪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眼看那些媳婦,連着小梨在内,都往她身上看,柳傾雪實在沒法在大庭廣衆之下跟張媽私語。
嬸婆道:“呦,我現在就兩個孫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孫女,要是有了孫女,再長成個姑娘,那得再等二十年,這布料子也不是鐵打的,怕是爛也要爛掉了!”
“我看東家姑娘穿着正合身,除了褲子有些短,簡直就是訂做的一樣,就給姑娘留下吧!”
張媽又站到柳傾雪身邊,前後看看,問柳傾雪道:“姑娘,你之前不是還說想訂做新的衣裳,要是這兩件合适,就留下穿着?”現在不比之前沒看過賬本,張媽也知道柳傾雪現在必然是什麼都不肯再買的,留下嬸婆的衣衫,也算剩了一份衣裳錢,但她也不曉得柳傾雪到底什麼心思,沒法當衆拉着姑娘回房裡商量,便試着勸說柳傾雪留下。
柳傾雪心裡早急得不行,礙于面子才不好直接答應要,見張媽第二次問她,等不及的要點頭,卻忽然聽見嬸婆的大兒媳說話了。
嬸婆管大兒媳叫小蘭,讓柳傾雪跟莊楚生一樣叫她蘭嫂子。蘭嫂子笑着跟嬸婆說道:“阿媽,你這衣裳都是下地幹活穿的,還放了這麼些年,陳年的布料子也太舊了,恐怕東家姑娘穿着不合适吧?”
嬸婆聞言一拍腦門,道:“可不是!虧你提醒了,我果然是老了,哪裡想到東家姑娘又不做農活,穿這樣式的衣裳真是不合适了!”說完,就趕緊松開盤在椅子上的腿,要下地來收拾衣裳包袱。
“東家姑娘,你可别生氣,我老婆子哪裡想到那麼多,咱們這樣的商戶人家姑娘,都是穿羅裙的,哪裡穿這樣的衣裳褲子,哎呦,看我這個老糊塗……”嬸婆嘟囔着,招手指揮兒媳婦們,兒媳們都趕緊往偏房裡去幫嬸婆整理衣裳。
柳傾雪一陣失落,她不過是客氣兩句,沒想到就把這衣裳的事兒給客氣黃了!現在怎麼好意思再開口說想買人家的衣裳?
她自然是知道的,蘭嫂子等人都對柳家人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了話做錯了事得罪東家姑娘,因而分外謹慎品度柳傾雪的想法,柳傾雪方才故作矜持的模樣,蘭嫂子以為柳傾雪是不喜歡而不好直說,嬸婆更是個急性子,還以為柳傾雪一直不怎麼說話是在心裡埋怨她帶來這種衣裳,動作比尋常更麻利,跟着媳婦們一起親自動手,巴不得立刻就讓這些粗糙衣裳從柳傾雪眼前消失。
“等一等。”
柳傾雪心頭正在滴血,一道玉石般的聲音在後面響起來,莊楚生走進待客廳來了。
“嬸婆!你那些衣裳且慢些收。”莊楚生邁步到偏房門口,站在那裡,對着嬸婆她們說道:“我看東家姑娘穿着很合意,都留下來吧。”
“啊?”嬸婆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看過來。
柳傾雪臉上一紅,頓時說不出話來,莊楚生也沒看她,對着嬸婆解釋道:“東家姑娘雖然不下地做農活,但也要經常去工地看工,山路在山上,工地的路也不好走,這些衣裳穿着正合适。”
嬸婆想了想,眼睛又亮了:“說的也是,給東家姑娘臨時打個短什麼的,不也是有用的?”她笑望着柳傾雪,問道:“東家姑娘你看如何?”
柳傾雪這回哪裡還敢說客氣話,顧不得臉紅,“嗯”了一聲,她忍不住擡眼瞟了莊楚生一下,見書生雖然沒看她,嘴角卻是勾起來的,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奇怪,怎麼總覺得書生好像有讀心術一樣!還有,剛才明明沒看見他,書生是怎麼注意到待客廳這邊的動靜的呢?
嬸婆那頭又風風火火讓媳婦們把包袱打開,叫過張媽,兩人一起給柳傾雪整理起衣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