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柳家的幫工間氛圍一直很和諧,但那是大家都做一樣的工作,如果因有人學了新技術,再出現排擠小團體之類的,柳傾雪是絕對不願意的,所以她才告訴說,所有幫工都會教。現在柳父不在,她一個人加上管理經驗不那麼豐富,如果幫工間出現矛盾,就不好了。
顯然,柳傾雪“公開”教學場面的舉動,提前阻止了其他幫工滋生各種想法,她帶着這六個幫工做什麼,她說了什麼,教了什麼,是可以讓所有柳家幫工聽的。
不多一會兒,就散了大部分幫工,大夥兒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磨石場地上幾乎就剩下柳傾雪和六個小年輕的幫工。
莊楚生一直在旁邊守着,柳傾雪讓他先回去休息他也不走,還開玩笑說要跟着學技術,可他的視線并沒有像剛才其他幫工一樣盯在那些雕刻工具和洗衣石闆上,而是時不時幫着柳傾雪回答一些幫工們提出的問題,或者給柳傾雪遞這遞那,簡直就像是助教一樣。
柳傾雪見如此,也就不理會了,專心指導幫工們做石闆。
趕上周嬸來給兒子送東西,見小河跟着東家姑娘忙着,不敢過多打擾,隻說說話就走了。
周嬸家在鄰村,她想起劉嬸讓她今天來看兒子的時候有空可以去找她,正好周嬸也想順便給家裡小兒子買雙鞋,從工地出來後,周嬸就奔着趙家商鋪
過去了。
周嬸也有些想不到,劉嬸兒子長山居然真的不在柳家做工了,而是進了趙家去幫工。劉嬸那天從柳家叫走兒子的時候,她也知道,她還勸劉嬸慎重些考慮,畢竟趙家商鋪她們也不了解,不像柳家,好些同村來的幫工都說柳家東家人好。
劉嬸卻說,趙家商鋪是十裡八鄉第一大,一般人想去都去不了,她可是找了人,才讓兒子進的趙家商鋪,怎麼能輕易放棄這個機會?
因并沒有雇車,周嬸幫劉嬸拿着一部分長山的東西,一起送到趙家幫工的地方。在趙家商鋪大門口,門口匾額擺設等看着的确與衆不同。
劉嬸當時得意地跟周嬸說,要是周嬸想讓小河也過這邊來,她可以幫着托人幫忙。
周嬸當時就拒絕了,一天十個錢的工作周嬸全家都非常滿足,幫工吃住也不賴,東家和其他幫工也好相處,還換什麼呢?
沒等走到趙家商鋪,就撞見了迎面而來的劉嬸。周嬸遠遠叫道:“劉姐,你這急匆匆地去哪兒呀?”
“早先還說讓我去找你,我要不是順路買東西,特意去趙家,還不得撲個空?”
周嬸是在打趣劉嬸,一個村住得不遠,又相處了好幾年,她早知道劉嬸,說過的話從來也記不住,經常忘東忘西的,她今天要不是去給小兒子買鞋,才不會往趙家商鋪這邊來呢。
劉嬸看見周嬸,忙說道:“哎呀,對不住,我還以為你不能來呢,這就往小河這邊趕來找你。”
周嬸見劉嬸神色疲憊,同往昔大不相同,不覺奇道:“怎麼啦,老姐姐,長山現在的幫工也定下來了,你還忙活什麼呢?”
劉嬸不答反問:“怎麼樣,小河沒說在柳家做得好不好,是不是很辛苦?”她一邊急急地問,一邊感慨:“如今找活兒不容易,輕巧點的都被人家占去了,要不就是緊着遠親近鄰,像咱們這樣外村來的,就沾不到光兒!”
一聽這套老說辭,周嬸以為劉嬸又要遊說她讓小河去趙家,立刻反駁道:“哎呀姐姐你先聽我說,在哪兒幹都是幹,我是不打算讓兒子換地方了,再說小河也不能樂意啊,剛才我過去一看,他忙得都顧不上和我說話,我看我要是提别的茬兒,他都得跟我急。”小河學手藝正在興頭上,還跟周嬸說東家姑娘誇他學得好了,又說了最近吃了什麼家裡吃不到的好的,又說認識了新朋友,還說東家姑娘以後要增加休息什麼的。
這話被劉嬸一聽,卻自動腦補成小河被柳家壓榨得不行不行,卻還是為了十個錢的工錢咬牙挺着呢,連親娘來了都不給面子,把人家兒子累得說句話的功夫都沒有,東家給的十個錢果然不是無端端給的!
劉嬸剛才剛去過趙家商鋪,想跟長山說幾句話,問問近況,不成想見到商鋪一個工頭正在訓斥長山,那工頭見劉嬸來了才止住罵,劉嬸正憋着一肚子氣沒出說,聽見周嬸這麼說,立刻如竹筒倒豆子般把肚子裡的苦水倒了出來。
“我都不想讓長山做了,長山還說要堅持下來,我這個兒子就是好,知道為着家裡着急,他大哥幹不了力氣活兒,要想娶媳婦,還得一筆錢才行……”劉嬸絮絮叨叨說了半天,周嬸以往聽多了劉嬸誇自家兒子,這會兒聽見這話也沒什麼好新鮮的,心不在焉地聽了個一知半解。且周嬸深知劉嬸對兒子的掌控欲和溺愛比常人更強,她以為長山的境遇和小河差不多,多半是因趙家也在培養年輕幫工,給了長山一些額外的任務,到了劉嬸嘴裡便成了“他們都針對長山,欺負他這種剛來的年輕人”。
周嬸平時看劉嬸對兒子的事情指手畫腳就不贊同,見現在孩子們已經開始做幫工,劉嬸還是跟在後面不撒手,像個護崽的老母豹子,自己挨累操心不說,孩子們也跟着别扭,不禁心有所動,勸劉嬸道:“嬸子你看孩子們都這麼大了,你還跟着腚兒地伺候,什麼時候是個頭?難道兒子們都娶了媳婦,你也要跟着一起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