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母又道：“我也知道有可能辦不成，但，咱們也沒别的辦法了呀！”

“不是我手快，而是這兩天聽說那邊要回來人了，還不知道這回又要出什麼幺蛾子！隻盼着青兒的婚事穩了，咱們才能穩哪！”

徐氏一聽趙家母說“那邊”，就知道是趙晟——趙家的真正産業所屬人，要回來了。

徐氏道：“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沒聽姐姐提過？”

趙家母道：“我剛才想和你說來着，這不趕上他回來。”趙家母指了指身後簾子裡歇着的趙青。

“說是莊子裡出了點事情，要回來處理，老爺正上下打點，準備迎接呢！”

徐氏默然，趙晟每次一回老家，整個兒趙家都得折騰一番，誰讓當年人家娘過世之前，把傅家所有産業都劃到親兒子趙晟名下了呢，趙家老爺要不是當初把姓改過來，現在還沒自己的姓呢！至于她們，趙家母，趙青，徐氏等人，簡直就像是借住這裡的親戚，僅僅有吃有喝，接受施舍罷了。

前陣子趙家母以為官山路的事情穩妥了，連腰杆子都比往日更直些，趙家老爺對她也是另眼相待，甚至趙晟，也特地寫信過來，信裡頭特别提到趙青，讓這個弟弟修山路閑下來的時候，有空去京城裡看看。這可是趙晟頭一回正了八經提到趙青，還稱呼“弟弟”，以往趙晟看待趙家母和趙青母子，比看待一個端洗腳水的仆從強不了多少，這些趙家母和徐氏這麼多年，都是深有體會的。

若是擱在往日，隻要趙晟一句話“京城鋪子裡有些忙不開”，趙青母子必須像狗一樣，去京城裡任趙晟差遣，不論是幫着看管運貨，還是做一些雜七雜八的活兒，總點頭哈腰，不敢有一句怨言，等忙完了趙晟給的安排，母子二人再看他眼色，必定都是立刻灰溜溜滾回象蟻村去，從不敢在京城那商鋪裡多待一時片刻，擾了趙晟清淨。

而這次不同，趙家母因多年郁結于心的憋屈氣終于舒展了一回，也壯着膽子和趙晟硬氣了一次，讓人回信說趙青修路忙得很，以後可能還得結交不少官家，實在沒時間去京城看誰。

事後趙晟沒再回信，趙家母想起這個心中就惴惴，也不知道這次趙晟回來會不會給她點顔色瞧瞧。

徐氏道：“姐姐的意思是，還是想法子和柳家重修于好？”

趙家母道：“當然了。”和柳家重歸于好，她所有的臉面，都會撿回來，所有的慌張無措，都會煙消雲散。她看了徐氏一眼，說道：“紅葉的事你放心，雖然那丫頭死不了，但紅葉是咱們自己人，要是真把山路弄到手了，再把她的秘籍弄到手，受用的還是咱們。”

徐氏哪裡是操心自己女兒，她隻是在想，如果柳家真的找到了祖傳秘籍，那柳家丫頭，還能看上趙青了嗎？

徐氏沒說話，趙家母說，她就跟着點頭，就像頭一回趙家母找沈三娘去柳家說親，徐氏就遲疑過，因為那個時候柳傾雪還沒病重，徐氏覺得這麼多年趙家對柳家都是踩過來的，忽然過去示好，傻子才能答應呢！

可柳家丫頭還真就答應了，然後心疾還犯了，趙家母幾乎就成了柳家的新主人，雖然最後差了那麼一點沒成功，但徐氏還是覺得她這個姐姐，運氣實在不是一般的好。

就像當年她們姐倆的家裡十分窮，趙家母不得已被爹娘賣給趙家老爺做房裡人，那可是一輩子都見不得光的賤妾，打殺都随主人家的心願，本來是為了服侍趙晟娘親的，可偏偏趙晟親娘就那麼咽了氣，趙家母還懷上了趙青，趙家老太爺打發了房裡所有的丫頭，留下趙家母一個人，待到生下兒子，還給了身份。

反觀徐氏，爹娘沒舍得再賣，把她明媒正娶嫁給一個讀書人，徐氏也是精明，這讀書人雖然家裡窮苦，但好在好學勤奮且聰明上進，徐氏正盼着做上狀元夫人呢，讀書人就遇上劫匪意外身故了，留下一身病的老娘和懷着身孕的徐氏。徐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了怕人家戳她脊梁骨，遺棄婆婆，且誰家願意要一個懷着孕的女子？留下來那可就得孤苦伶仃，獨身一人照顧老小到死。好在那個時候趙家母已經翻身，接走了徐氏。

徐氏那個時候就想明白了，聰明會算計不一定活得更好，因為有時候真算不過老天。

這會子趙家母的想法看起來又像發夢，徐氏卻沒怎麼反對，總之，先試試再說吧。

*

第二天一早，柳傾雪在家裡石庫門口正做着她的石雕，沈三娘扭着腰進了柳家大門。

因為了方便客人來訂貨，柳家白天都是開着門的。這會兒功夫李工還在屋裡收拾整理剛發完的工錢，莊楚生等也在各忙各的，門口一個看着的人也沒有，柳傾雪恍惚間看見一個人影晃進來，還以為是來訂貨的客人。

她心想着今天這麼早就有客人了？口裡已經娴熟地答應道：“來啊！是來買洗衣石闆的嗎？還是要訂石器貨？柳家石匠鋪子的東西在這裡訂貨也可以……”

待到擡頭一看，才發現是沈三娘。張媽等在竈房聽見聲音已經走出來，一看來人面孔，立刻收起笑臉，說道：“是你？你、你還敢來？”

沈三娘見張媽一臉晦氣，忙對柳傾雪解釋道：“我可是來買東西的，難道柳家東家姑娘賣東西還看人下菜碟嗎？”

“張媽，這個客人要什麼我來賣。”柳傾雪讓張媽去忙，她迎了過去，雖然沈三娘騙過柳家，但做生意的，隻要人家出錢，咱們就賣，賣的都是正當貨物，家居必備品，況且隻有柳家自己獨有洗衣石闆，如果不讓沈三娘買，那豈不是跟趙家商鋪的做法一樣？

沈三娘見張媽走開，柳傾雪過來，立刻笑容滿面：“謝謝東家姑娘，果然是大方坦蕩，和某些……某些人就是不一樣。”她還想挑撥說張媽“小人”，但看柳傾雪臉色一冷，吓得把後半截話直接咽了回去。

柳傾雪冷冷問道：“你想要買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