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讓萍兒指天誓日沒撒謊,萍兒無奈隻得照做了。
劉嬸翻了半天眼珠子,終于不再懷疑,她漸漸露出笑容,連沈三娘都知道這是走了大運,劉嬸能不高興嗎?
雖然說長山是趙家這邊的人,劉嬸對于柳家有着天生的敵意,但說白了那都是嫉妒,眼紅。
一旦沾上了柳家的好處,那還有什麼可裝模作樣的。
劉嬸立刻笑了,假模假樣拍了自己臉幾巴掌,讪笑道:“看來柳家東家姑娘還真是個好人,我以前看錯她了,呵呵,剛才也是說了不好的話,你說你這丫頭,也不知道提醒娘一聲!”
萍兒又歎了口氣,沒說什麼話。
劉嬸原先以為萍兒隻是個柳家臨時的幫工,又或者被柳家差遣去做些内院的洗洗涮涮,雖然能領幾日工錢,但恐怕也做不長遠,所以并沒有什麼特别的體會,反倒是萍兒一副見過世面,開始跟着她對着幹的态度讓她惱火得不得了,一時顧不上想其他的。
劉嬸腦子反應慢,又加上心事重重,所以直到現在,才真正接受了女兒成為柳家正式幫工的這個現實。
她十分喜悅,手舞足蹈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對萍兒道:“這麼說你現在已經跟柳家東家姑娘關系不錯了?”
萍兒如實答道:“東家姑娘和所有幫工的關系都不錯,幫工們沒有不喜歡她的。”
“哦?”劉嬸點頭歎道:“看來柳家姑娘對她家這些下人,真的如傳言般那麼好,你周嬸也是這麼說,想當初我都動了心,要不是長山已經站住腳,我也想讓他來柳家……”
劉嬸之後的感慨萍兒沒聽進去,她被她娘口中“下人”兩個字勾起了不少的思緒。
連李媽媽這個年齡段的,都能和東家姑娘聊到一起去,據說東家姑娘很喜歡聽李媽媽講過往的經曆,也對李媽媽很是敬重。
萍兒之前從未想到過,她跟着劉嬸長大,又在趙家得了些見識,趙家家裡上下都是視李媽媽這樣的人作下人,仆從,仿佛他們就是個物件,是個沒有思想的擺設,即便受苦受累也是活該他們命不好。
命不好,就是錯,就是醜。
劉嬸也時時對萍兒說,你将來可不要跟他們一樣,必定要努力混進富人家去,哪怕不是當家主母,做個房裡人也好。
等将來生了一男半女,就有下人伺候你了,端茶遞水,簡直不要太風光!
是以萍兒也對趙家的婚事充滿了期待和憧憬,自以為達到了人生的目标,以至于後來失去這份婚約,她就隻能想到去死。
甯可去死,也不要做娘親口裡的那些下人,過那種一輩子被富戶人家看不起的日子。
可到了柳家,東家姑娘卻對這些從事辛苦工作的幫工十分敬佩,說她們憑着自己的力量,走出了一條不同尋常的道路。
這些都是李媽媽告訴萍兒的,李媽媽還說,東家姑娘每次聽完她的經曆,都會感慨,如果換做是她,未必做的會有李媽媽那樣好,那麼堅強,一般人很可能時不時就會蒙頭大哭一場。
對此李媽媽笑說,有時回過頭來想想确實委屈,但當時忍着忍着也就那麼挺過去了。
人活着太苦可以自己找點樂子嘛,李媽媽這個想法和東家姑娘不謀而合。
萍兒聽說這些,自是十分疑惑,平日劉嬸隻要提到辛苦過日子的人,都是充滿鄙夷的,她不屑于那些普通農戶或者底層幫工的人,可自己又擺脫不掉這種生活,隻能寄希望于兒女。
讓萍兒困惑的是,柳家東家姑娘生意做的這樣大,賺了不少錢,怎麼還反過來關注李媽媽這樣的幫工,那口氣完全把對方視為同自己一樣的,除了敬佩就是體貼。
聽說東家姑娘時不時就會給幫工們添補各種方便生活的用具。
萍兒在柳家待了這一兩天的功夫,就已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和惬意,工作有必須完成的任務,但絕對不是榨幹你所有的精力,讓你渾渾噩噩幹得昏天暗地,而是像一個大家庭,每個人都和和氣氣的,按部就班做自己的活兒。
乃至于萍兒再次見到劉嬸,竟然生出了些許的不适應,她不想再感受那份忐忑不安,跟着劉嬸去趙家,見誰都是讨好的笑,笑到臉發酸,還要擔心随時會跌落谷底。
她想像李媽媽這樣,像其他幫工一樣,憑手藝和幫工工作吃飯,安安心心地吃飯。
“……要不然我就說,咱們家就得靠你和長山了,有了你們兩個,你大哥想娶個什麼樣的媳婦娶不到,莫不說那些村花了!”
等萍兒回過神來,聽見的又是劉嬸唠叨的那些陳年老話。
萍兒皺了皺眉,說道:“娘,你放心,等我賺夠了十兩,一定都拿回來給你。但是大哥,你真不用像個小孩子一樣照顧他……”
“你說哪裡的話!”劉嬸打斷道:“娘剛才是生氣,你真以為咱們家就差你那十兩銀子?”